説書浪人-筆友天地

説書浪人

2992

2022-09-01

37歲

無國界

1988 ,8

日記本(27) 文章集(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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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
但裡面說的話是真理”

高中時就有在交筆友，後來因為忙碌擱置了好久。最近又有興致想要來動動筆，歡迎有興趣的人來交換地址。

正在學習製作手工書。有類似喜好的人也歡迎交換心得和作品。

日記
2025-01-18

吃瓜（二）

新幾内亞由於地理環境特殊，島内的高地上住著一群與世隔絕的石器時代部落，加起來足足有幾十萬人之多。這些原始人類直到上世紀中期才開始被外界發現與接觸，是活生生的“失落世界”活化石。科學家J. Diamond常年在當地進行科學考察，得以近距離觀察當地土人的生活形態，並將所聞寫成了幾本書。

之前看到了在中華民國犯下先奸後殺的下場。現在我們來看看在新幾内亞犯下誤殺兒童的下場：

有一天Malo不小心開車撞死了小男孩Billy。在法治社會，出車禍時一般要求肇事者必須留在現場救治傷者，等候警方到來。然而在法治不完善的新幾内亞，警方允許並呼籲肇事者應該儘快逃離現場，免得被群衆或受害人的親屬當街報復。Malo與Billy來自不同部落，而事情正好又發生在Billy族人的地盤上。Malo於是逃離現場跑到警局去自首，在警方的保護下被帶回了自己的村子。

（整個案件中新幾内亞警方表示不願過多插手干涉，之後只是罰了Malo危險駕駛就不了了之。）

Malo當天是開著公司的車子撞死人，因此在當地人眼中公司老闆Gideon與公司的全部員工都成爲了Malo那一邊的人。Gideon於是讓公司所有人都暫時回家避難，並把Malo留在有保安的辦公室裏面。第二天，三個男人不知道如何避開了保安而直接出現在了Gideon辦公室的窗外。Gideon頓時感到緊張，因爲他不知道這些人的目的是來尋仇還是來談判的。

Gideon心想，此時只有兩個選擇，要嘛笑一個，要嘛拔腿就跑。但一想到自己家就在附近，老婆孩子也都在家，因此爲了不連累家人選擇了勉强擠出一個笑容。三人中的一人問Gideon，我們可以進來談談嗎？Gideon知道開門後自己有可能瞬間被襲擊，但無奈也只能開門。

原來那個人正是Billy的爸爸Peti。“我們知道事情只是一場意外。我們不想找麻煩，只是想你幫我們出葬禮的錢，並額外補貼一些食物和費用來安撫各路前來的親戚們。”Gideon代表全公司員工表示哀悼，並承諾會付出應有的賠償。

第二天，Gideon本來想親自前去Peti那邊，但被一位老員工Yaghean叫住。Yaghean是另一個部落的長者，熟悉土人之間的交涉習俗。他説雖然Peti表現得很冷靜，但這并不表示他能管得住其他的親戚。Gideon如果自己前去，就有可能會被部落裏一些脾氣比較大的人襲擊。他表示應該讓他去。他會去找Billy部落的長老，并在他的陪同下一起去Billy家。

在長老的安排下，Yaghean與Peti以及他們整個家族的人展開了商談。商談結果最後決定了賠償的金額（大約等於300美金），以及葬禮所需的費用和食物。

次日，葬禮舉行。首先是Billy的一位叔叔發言。他感謝對方到來，並說失去Billy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接著Gideon上台。他說他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此時只能想象死者親屬的悲痛。他説自己帶來的這些賠償都不值一文，根本無法彌補失去孩子的痛苦。Peti接著上台。他承認Billy是死於意外，而非對方疏忽或惡意。他感謝Gideon一夥人到來，並承諾自己這邊的人不會給他們找麻煩。這時一幫親眾也站起來，紛紛表示他們對於Gideon的作爲和賠償都感到滿意，以後不會去找麻煩。Peti拿起一張Billy的照片，含著淚水說我們想你。當場所有人都哭了起來，包括Gideon他們。

接下來，Gideon等人親自為Peti家族的人發放食物，稱爲“道歉禮”。他們説，“希望這些食物可以幫助你們渡過這一艱難的時間。”然後雙方簡單地一起吃了一席，最後衆人握手散會。

作者問Gideon，如果當時Malo是疏忽或甚至蓄意殺死Billy的話，事情會怎麽樣呢？Gideon說如果是蓄意謀殺，那麽談判的流程還是一樣的。但Billy那邊的人有較大可能會在談判之前就擅自去襲擊Malo或他的家人，或甚至是他的一個遠親。而且就算談判成功，所必須付出的賠償也會更多，差不多3000美金，以及更多的食物。（關於這裏出現的300和3000美金，請讀者記得這是在新幾内亞，法定最低月薪大概是120美金。而在這種地方一般土著工人的薪水是遠低於法定底薪的。）

Malo的故事發生在新幾内亞已開發的地區，因此中途才有公司，警察等我們熟悉的角色插手干涉。但我們還是不難在其中看到一些原始社會的殘影。我認爲這個故事有兩個細節蠻有趣的。首先作爲肇事者的Malo，他的存在感其實非常低。在原始社會中責任都是連帶的，一個人犯的錯等於整族人犯的錯，也因此必須整族人幫忙承擔。言下之意就是你很有可能因爲你哪個堂兄弟在外面闖了禍，自己就糊里糊塗被人捅刀子，或必須幫忙出錢賠償。村子裏的各種恩怨情仇也極有可能跨世代延續，每個人都找得到理由爲自己祖輩的祖輩報仇。再來，原始社會裏面殺人償命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觀念；沒有人會懷疑死者家屬有權那麽做。談判和賠償充其量只是用來想辦法安撫他們，避免他們真的去報仇。

另外，作者也有問，如果Malo當時不是在公司的話會怎麽樣？Gideon答那麽整套程序不變，但將會改由Malo的親戚及族人，或所住村子的人們承擔，他們會需要支付相應的賠償。而Malo也會因此必須償還債務。（書中并沒有明説公司有沒有事後向Malo索取賠款。但看來公司方面應該是有保險承擔部分或全部責任。）而且在當地，債務也是連帶性的。如果Malo未能還清債務就離世，那麽他的近親就必須接下償還的義務。

書中同時也沒有提及如果Malo是身處異鄉的外來者會怎麽樣。但我想後果很有可能就是他很快就會被Billy家屬殺人泄恨了。身爲現代人我們有時可能會對於靠關係這種事感到反感，但我們也最好不要忘記我們現在很多時候可以所謂的獨當一面，也是完全有賴於中央集權政府的管制。在政府不完善的場景下，靠關係并不是一種選擇，而是生存下去的必要條件。

Malo的案件純屬意外，但也讓當事的人們捏了把冷汗。那要是場面失控的話會怎麽樣呢？面對仇殺，原始社會的反應究竟能有多誇張？這個又是等我睡飽後再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