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樵夫,辛苦了,兩年過去了 我們又回到了這裡。
沉重的起點
這兩年歷經了太多事情了,就慢慢來列舉幾件事做為回憶和記錄吧。
在一個看似平靜的晚上。
一位中年女子被推了進來,意識不清,血壓低,雙眼微張,露出的是混濁的、迷茫的眼神。微凹的胸骨,嘴裡插著管,嘴角微微滲著血。
看起來這位患者已經死過一回在樓下的急診被從鬼門關硬拉了回來。
後面跟著一個未成年的女孩子,眼睛紅紅的,不曉得是不是剛剛才淚如雨下,但留露出盡力保持鎮定的神情。
"癌症末期,看電視時突然倒下"夥伴們俐落的互相簡報著,一邊熟練的整理著剛換好床的患者身上的點滴和監視器。
"血壓又低了,再一支Bosmin IVP" "第幾支了?" "我不確定,要數一下"
"要救媽媽嗎?媽媽快死了"我生硬的問了一句刺耳的話,我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把尖銳的刀子,刺進了自己的掌心
她沒有回答,抿著唇
那幾秒就像是幾個月那麼漫長,我聽到了自己心跳聲,伴隨著菜鳥的不安和焦慮
"讓媽媽走吧"女孩說
"就這樣吧,不要急救了"後面一位成年男子不知在什麼時候進了單位。 我不記得他的臉,我受過的專業訓練,試著讓我保持平穩的情緒,並讓我處在第三者的角度。
"血壓又掉了,還要推嗎...?" "就這樣吧,別推了" 我說
"陪著媽媽吧,陪她最後一程"我看著監視器上逐漸慢下來的,失去藥物支持的心律
"很遺憾,請節哀"我面無表情的說出了違背良心的話,拉上幃簾,試著不要發出一點噪音,深怕打破了現場的脆弱的沉默。
這是我正式醫師生涯中,第一個最不想放棄,卻也不得不放棄的患者。
太多不專業的同理心作祟,讓我覺得好像是自己失去了母親一樣,掉到了那種明天再也見不到她了的那種深淵裡。
我版著一張臉拿起電話打給主治醫師,平鋪直敘的告知他病人的死亡。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好不真實。 我自己也都昏了頭。送過不少病人臨終的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軟弱。
"別再勉強自己了,做不到的事情,給自己一個擁抱就好"
你已經很努力了,真的 辛苦了
大哭一場也沒關係的 不用一直堅強的偽裝自己 你說是嗎?
現在的我究竟,走到哪了呢?
兩年前的自己,在那個平行時空中,是不是又更能理解人的脆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