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夢
「起床囉!」
睜開眼,朦朧中可以判斷出眼前的人影不是夢境裡長髮飄飛的女子,而是從幼幼班開始與自己結識的熟到爛掉的朋友,也是大學以來住在一起互相嘴砲耍廢的室友。
所以他又閉上眼。
「夠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義海爽朗的大笑,一把搶走棉被。
「別吵!我今天不想去上課!」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沒人叫你去上課。」
「晚上十一點不讓我睡覺?你想幹嘛?」何奈轉過身去,打算用雙臂代替犧牲的棉被給自己一點溫暖。
「不是我不讓,是樓下房東不讓。」
「……?」
「這棟樓死了人。」
披著薄外套打了個哆嗦。
入冬的夜,微涼。
「這妹子挺漂亮的唉,可惜。」何奈搖頭說著,無視於義海是否警告著他這樣的說詞不妥。
平時苛薄犀利的房東此刻哭得聲嘶力竭,即使有醫護人員的攙扶還是癱坐在地。
跳下樓,逃離這個是非世界的人,是她的女兒。
前年剛失去體貼又待人和善的丈夫,這樣的境遇,是連毫不相干的旁人都能理解的痛苦。
「她為什麼要跳呢?」不相干的其中之一個房客聲音太大。
「我怎會知道。」何奈回應義海的聲音也不夠小。
「你怎麼會不知道?」
何奈愣了會,才發現附著尖銳嗓音的這句指控的是還狼狽坐在地上的房東。
她的衣服因為自己無能為力的焦急拉扯而凌亂,頭髮也散亂著,而充滿仇恨的眼神卻是狠狠的釘住了何奈。
「如果不是你,她不會死!」
她慢慢地站起身子,一個字一個字如鋒利的箭出弦,刺在何奈心口。
面對房東毫無來由的憤怒指控,他突然說不出話。
房東大步向前,猛地抓住何奈的衣領,崩塌的表情和極度悲痛的哭吼聲貫穿他和所有圍觀的人,「你為什麼要害死我的女兒?」
何奈徒瞪著眼。
「還我女兒!」震怒繼續讓她的表情扭曲,她咆哮,抓起何奈碰地砸在地上。
頭一抽一抽的痛,何奈彷彿看到鮮血從後腦勺溢出,「不是我!」才擠出這個詞語,用盡全力推開這個喪心病狂的女人。
女人被推倒在地,伴著一張驚恐破碎的臉,四肢不自然的歪曲,白紅混雜的血液乾涸變黑,這不是房東,是她墜樓的可憐女兒。
這一剎那,何奈腦中浮現的是稍前夢裡的長髮女子。
一瀑烏髮飄飛,蒼白背影填滿憂愁,她往前踏一步。
「不行!」
再走一步就無法回頭,他伸出手,說了別走。
回眸……。
不是我做的!
「喂,你也該起來了吧!」
猛然睜眼沒有屍體。
只有滿臉不耐的好友兼室友。
何奈一身冷汗。
「你幹嘛?做惡夢哦?」
「我受傷了。」何奈下意識摸了摸疼痛歷歷在目的後腦勺。
「什麼?」
「你剛不是在我旁邊嗎?」
「還沒睡醒哦?」義海回給他嘲弄的笑。
如果那是夢,那真的是何奈做過最真實的夢。
呆了呆,隨意開口,「現在幾點?」
「晚上十一點。」
愣,「那你幹嘛現在叫我起來?」
「這棟樓死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