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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纜灣迎新
    2019-02-24   隨心,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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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遠北地區電纜灣找了一幢山居小住两天,此灣因上世紀初鋪設「ALL RED」海底電纜得名,紐西蘭的地名極少冠以工業名詞,這個地方可能是惟一特例。
山居建在曾是牧場的山頂,四周無樹,盡是草坡,只在右邊的山崗圪立着一片茂密葱郁的松林,此地頗有聖經中「詩篇91-1」之意﹕「住在至高者隱密處的,必住在全能者的蔭下」。布雷東与珍妮夫婦住在這里,元旦前一天,珍妮的表姐從外地來作客,我們只比她晚到一小時。
布雷東和珍妮為我們准备了面向大海的房間,躺在床上就見到半月形的電纜灣,露臺上擺著一張三米多長的木桌,以泥沼深處挖出的考里古樹制成,動輒两三千年歷史,且堅硬如鐵,我們就在這張價格不菲的古木大桌上喝紅酒,欣賞二零一八年最後的日落。
布雷東和珍妮出身本地農夫家庭,他們的房子是紐西蘭當代農夫典型家居風格,不僅敞亮舒適,採光納景,還擁有完善而先進的設備,室內佈置色調和諧,精緻高雅,毫無炫耀奢華但盡顯殷實富足。數年前曾在利文鎮住過一家農舍,格調也類同,除卻裝修精美,高床軟枕,僅音像碟片就近千,藏書如山,各式美酒食物俱全,而房子外觀則平平如是,有著都市居屋無法复制的与自然融為一體的感覺。
紐西蘭農夫大多富足而受過良好教育,鄉下工作与生活空間廣袤,暇餘也多,除卻漁獵之樂,清閑中可更細致入微佈置家居,鑽研園藝廚藝,讀書進修,通過每一生活細節享受人生。
這一種真正的田園生活,是紐西蘭優質文化的內核之一,更令世人歆羨向往不已。如不深入觸摸體驗,往往會為「城市發達,農村落後」執念誤引,還洋洋自得嘲諷紐西蘭是「資本主義大農村」,懵然不知先進國家真正的有錢人大多住在鄉下,反令自己徒為笑柄。
烹制晚餐時与女主人共用她的大廚房,放食材調味料的儲物間就比奧克蘭公寓房還要大,她的烤箱里烘焙着餡餅,一邊忙著用丈夫早上釣來的鯛魚做炸魚,我則用平底鍋煎鮮貝和鯛魚,布雷東探頭過來好奇地問我﹕「你在哪里釣的?」我說這是在超市買的,對我的回答,他報以理解而寬容一笑。
我們的晚餐里唯一帶中國色彩的是奧克蘭「百佳」的滷水鴨,而海藻湯是韓式的,外加不放任何調味料的清煮青口,罐裝甜菜頭切片、生菜,還有本地金蕃薯。
我們和屋主夫婦及珍妮的表姐分两桌享用晚餐,相隔不足十步,彼此笑語相聞。太陽慢慢消失在天際,大海水波不興,一葉歸帆徐徐滑過海面,數點沙鷗忙於一天內最後的覓食,電纜灣的夜色降臨,山林大海俱隱入漆黑一片不見,惟人家燈火明明滅滅。
屋主一家玩撲克以消長夜,我則讀書破悶,都怪珍妮鋪的床太舒服,很快就進入夢鄉。
山間夜凉如水,僅盖薄被竟不足御寒,半夜凍醒,只聞年輕人正在新年倒數,海邊和山間煙花此起彼伏,已經是新年了。
幾個小時後,布雷東早起去釣具店幫忙,吵醒了我,珍妮已經吃完早餐淮备到沙灘上看書。漫天雲霧透射下二零一九第一縷陽光,從海濱飛起的沙鷗翱翔到了山坡芊芊綠茵之上,這里不是鷹隼的地盤嗎?!
牠在尋覓甚麼?我感到好奇。
關於新年倒底意味著什麼,想起德富蘆花的一句話:「沒有記哪一年,也沒有記哪一天。既無前日,又無後日。」
既不辭舊,又不迎新,他倒底甚麼意思……
德富蘆花一句話之所以讓我浮思翩翩,是因為他灑脫出塵的哲思,引起了我內心深處某種共鳴。其實海灣美景、富貴農家、高床軟枕、精緻食物,我并不十分在意去享受,因為它們包括那些世間的社會制度、生活方式等等,与我皆若浮雲﹔因為我雖身在其中,心却不在其中。
馬齒徒增,越來越喜歡這種「心不在焉」的生活態度,也越來越意識到何為輕物質而重精神,輕外表而重內里﹔少就是多,小就是大,最淺顯的往往最深不可測。
又一次见到那翱翔的沙鷗,新年的曙光映亮了它有力的翅膀,很欣賞它從大海飛上高山、不畏鷹隼的勇氣。於它而言,絕無立入禁止之領域,統統來去自如。當然,誰都知道,無邊的大海才是它一展身手之處,也是它最終的歸宿。保持永遠都居高臨下的視野,才是它短暫生命之最。
坐在布雷東家昂貴的古木大桌旁邊,喝着香滑甘甜的普霍依牛奶,凝視天地一沙鷗漸漸遠去,漸漸消失…….旭日初升,霞光燦爛,一年之初恰好讀畢《湖濱散記》,書冊尚未合上,還可見到尾頁西哲梭羅寫下的結束語﹕
「擾亂我們眼睛的光線對我們而言仍是黑暗。只有對那些清醒的人,這個明天才會破曉。更為清醒破曉的日子就要來臨。我們的太陽,不過是一顆晨星。」
真正的太陽啊,你幾時才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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