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得剛好,我們都還沒吃飯。」媽媽的語氣從先前的憤怒轉為興奮,語調輕快地吩咐廚師:「再多準備些你愛吃的菜。」
爸爸則在一旁催促傭人:「快,把川霖的行李拿回房間。」
幾分鐘前,他們還在為了我的事生氣,現在卻完全忘了剛剛的事,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是李芮青,十九歲。剛踏進家門不久,迎來的便是這樣熟悉的場景。而站在我旁邊的——是我的哥哥,李川霖。他大我六歲,是企業未來的接班人,無論是能力、成就,甚至在父母眼中的形象,都遠遠超過我。
趁著爸媽正忙著關心他,我準備悄悄溜回房間,免得破壞難得和樂融融家庭團聚。
「青青,你怎麼對哥哥這麼冷淡?」
哥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如既往的寵溺與調侃。
「青青,哥哥還特地給你買了禮物哦。」
這個熟悉的稱呼讓我忍不住皺了皺眉,緩緩轉身,語氣不耐:「哥,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再叫我青青。」
但他根本沒把我的抗議當回事,笑著張開手,一把將我抱住:「青青,好久不見。」
「你怎麼都不回我訊息?當哥哥的真的很傷心耶。」
「等吃飽飯再拿禮物給妳。」他理所當然地拉著我往餐桌走去,「走吧,先吃飯,我餓死了。」
我還來不及反駁,就被他半強迫地帶到餐桌前。
——
桌上擺滿了哥哥喜歡的料理,但我坐在這張熟悉的餐桌前,卻覺得格外冰冷。
「川霖,舊金山的公司最近怎麼樣?」
爸爸開口,語氣帶著關切。
哥哥剛要回答,媽媽卻不耐煩地打斷:「拜託,他才剛回來,不能讓他好好吃頓飯嗎?」
爸爸沉默了,然後看向了我。
我心裡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
「李芮青,你今天去哪裡了?」他的語氣不重,卻帶著一股讓人無法違抗的壓力,「有事可以讓管家安排,何必自己亂跑?」
媽媽順勢接話:「課程結束後,就應該在家練才藝阿,後天晚宴的貴賓名單,你背熟了沒?」
「我——」
我剛開口,哥哥卻先一步打斷:「爸、媽,青青又不是小孩了,總得讓她自己透透氣吧?」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語調帶著一貫的從容,「女孩子總有些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且說到貴賓名單……」
他微微一笑,聳聳肩:「我自己都沒特別記,反正應對場合的那些儀態,青青都表現得很好。」
「川霖,你就是太寵她了!」爸爸皺起眉,不滿地說:「如果她有你一半優秀,我跟你媽還需要這麼操心嗎?」
哥哥笑了笑,沒有接話。
果然,和過去無數次一樣——只要哥哥替我開口,這場質問就會戛然而止。
我記得,當初學社交舞時,總是抓不準拍子,被媽媽嚴厲地糾正。後來,也是哥哥出面幫我擺平,讓媽媽不再強求。
我知道,哥哥一直很疼我。
但他越是護著我,我心裡就越愧疚。
吃完飯回到房間梳洗後,我躺在床上,腦海裡滿是紛亂的思緒。為什麼我會對哥哥感到愧疚?是因為我總是下意識地拿自己跟他比較嗎?還是說,我其實忌妒他能成為爸媽口中的驕傲?
可我真的忌妒他嗎?甚至……討厭他?
不,我並不討厭哥哥。他是個很好的人,溫柔又可靠,從小到大都會保護我。可是,或許正因如此,我才越發覺得壓抑,覺得自己永遠追不上他。爸媽的期待、哥哥的優秀,這些無形的壓力讓我喘不過氣來。我真的有努力過嗎?還是說,我只是習慣性地逃避?這樣的情緒,讓我既自責又困惑。
思緒愈發混亂時,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青青,我是哥,可以進來嗎?”
我回過神,深吸一口氣,讓聲音聽起來平靜些:“嗯,進來吧。”
哥哥推門而入,手裡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到我面前:“給你的禮物。”
我接過禮物,還沒來得及打開,他隨口問道:“你今天自己一個人跑去哪了?”
我就知道他會問。可我也清楚,他不是受爸媽指使來審問我的,而是單純的關心。
“上完課覺得有點無聊,就想出去走走。”我沒有說出真正的心情,只是輕描淡寫地回答,“後來去了家咖啡廳,剛好遇到柳恩宸,他帶我去街上晃了一圈,就這樣。”
哥哥聞言,忽然笑了出來:“這確實是柳恩宸會做的事。他哥總是找我抱怨,他弟弟太隨心所欲。”
我脫口而出:“我覺得這樣很好啊。他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話一出口,我就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心裡一緊。
哥哥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說。但很快,他溫和地輕拍了我的頭,語氣淡淡的,卻帶著一絲深意:“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麼隨心所欲,現實會有很多牽絆。”
他的語氣不帶批判,哥哥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是笑著說:“時間不早了,明天我在家陪你上課好了。”語氣帶點調皮,似乎是想緩和氣氛。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又補充道:“對了,青青,媽明天好像沒安排什麼事情給你,你應該可以去學校上課了。”
當晚心理莫名不安,我總覺得哥哥話中有話。似乎是我的錯覺? 他在意的,似乎不是柳恩宸的「隨心所欲」,而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