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地，又到冬天了。還真是充實呢，再也不覺得時間太多了。
揉了揉惺忪雙眼，意識清楚的那一刻，書桌上一本本講義課本，那書的邊都被翻得掀起了一塊塊防水膜而露出的白色底紙，總覺得沒看過似的，又盯上了裡頭每一道藍色的重點標示和一層一層圈起來的鮮紅色原子筆提醒。
走往教室的方格子人行道地磚上，攤著手上的像是從來沒見過的陌生人英文單字。上學路上的放空嗎？算了吧，時間不夠的。
是啊，時間不夠的。為了走進那師長父母所說的美好的仙境，像是抱著懷錶的兔子，追著時間，或著，被時間追逐著。
放學鐘響，三樓三年級教室熄了日光燈，從窗戶透進幾束橙橘子色的餘暉，深藍色、還有一點紫色的天空和夕陽。木頭色的課桌椅也染了一些溫度，在寒冬裡，升了一些溫度，和教室裡歡呼著模擬考結束的學生。
-愛麗絲，我們要去唱歌，你要跟嗎？
唱歌？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不再唱了吧。找不到一首歌對上心上的頻率。
-不必了，你們去吧。明天還有考試呢。
淺淺的、沒有露出牙齒的笑容。很想要笑得熱情一點、暖和一點，但好像沒有達到預期。
-真的不要？
她們皺眉，幾隻眼盯著我瞧。是渴望嗎？我不記得我是這樣值得被等待了。像教科書一樣被磨平的尖銳的衝勁，和對自己的期盼。
輕輕地點了幾下頭。
-好吧算了...
-奇怪，我記得愛麗絲唱歌很好聽的不是嗎？好久沒聽她唱歌的說...
三、四個女孩嚷嚷著擠在一塊兒離開教室。我變了，是啊。變得不喜歡被當成旁人談話聊天話家常的內容了，好不自在，就像是過年的時候被長輩一句接著一句問著模擬考考的怎麼樣、高中想要讀哪裡，要不要上台北讀第一志願吧。笑著解釋習慣了。
步在樓與樓地之間，池塘邊。抬頭，那旋轉樓梯的牆上會考倒數的數字一天一天換著，逼著我們走著。好久沒有以這個視角看學校了，其實，廊間和花台的設計不錯好看的。布條有點好看又有點讓人不知所措。對於那些漸漸減少的數字倒是沒有感覺了，日子總會習慣的吧，剛升上國三的時候也覺得不想放棄一起唱歌的日子啊。天空黑了，今天的月亮比較早出來，沒什麼雲，沒什麼星星，很乾淨。剩下訓育組和自習室的燈亮著，很安靜，靜得只聽得見進進出出的學生的關門聲。池塘的水面也乾淨地照著月光和教室，沒看清楚自己的臉，是顯得怎麼樣的容貌，突然想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認真整理頭髮了，每天一束馬尾連著瀏海一起往上梳，方便又快速，畢竟，要把時間花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呢，就算那所謂重要不知道是誰定義的。
虛應了幾聲又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今天晚餐的味道繞著一點，勾起的從前。
今天突然沒辦法撐著繼續念書了。循著麻油和著老薑、枸杞和米酒的完美比例的香味沿著樓梯進到廚房，老媽還在弄麵線，哼著歌。小時候，最喜歡哼哼唱唱的旋律。她還沒有發現我，自顧自地，耳朵後面幾滴豆大的汗水閃著廚房得光隨著她搖頭晃腦滴到我的手上。輕輕地，隨著那其實還有幾個不準的音的旋律加上了和聲。她嚇到了顫抖了一下，然後她瞄了我一眼，笑著，繼續唱著。像是童話裡的那個愛麗絲和她的姊姊在樹下，輕鬆的樣子，我們之間沒有分數、沒有成績。
只有溫馨。
感覺很棒，著實像是在夢遊仙境裡頭了。
麻油雞麵線的騰著的蒸氣熱的眼鏡起了一層霧。原來真正的夢遊仙境，才不是什麼高中生涯。而是除了念書以外，還保著家人的情誼，還有那童年的回憶。
-愛麗絲啊，吃完飯快去念書喔！別再混啦！
笑了，這一次，沒有一絲想要反抗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