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是刚入大学时对自己熬夜的吐槽啦哈哈)
熬夜越来越多了。
十二点疏松平常,一点两点也往往有之。这是一种习惯,一种风气。大环境如此,要是谁不过子时就入眠,简直是逆流,说出去令人惊讶。
开学伊始的几次放纵,慢慢地变成现在的正常节律。或许是激发了基因里远古祖先昼伏夜出的遗性,或许是身体深处的能量还不愿隐去,越到深夜,我反而更加亢奋。像古代战士手持长矛在昏暗中摸索进敌方营地,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心跳咚咚咚不停,夹杂着一阵阵狂喜。
晚上是额外的时间。当我在深夜中挖掘,钟表的一周不再是二十四小时,而是二十五、二十六,乃至无穷。夜晚的几个小时是无尽的,它像海绵吸水一样吸纳白天所有未尽的工作,所有的事情都能被浓缩到这几个小时之内,而仍有富余。我仿佛能从死神那里偷来几个钟点,拥有别人没有的额外时光。
倘若有任务,回到宿舍,揿亮台灯,摁开电脑,夜晚开始。黑夜是高效率的代名词。一切都安静下来了,连嘈杂的光此刻也都隐去,只有噼啪的键盘,沉静的大脑,刷刷的书页。屏幕上跳动的时间,一面是催促的鞭子,一面是亢奋的药剂。夜越深,越觉得万籁俱寂,唯有一盏放着白光的台灯相伴。工作至深夜,顿生一种孤寂的自豪感,颇像古人悬梁刺股之类。
要是无事,更是闲适。无论是一杯咖啡,还是一部电影,一个游戏,预定的睡眠时间不小心过了,就再没什么顾忌,反而蹭蹭地冒出逆反的快感。电视通宵地连轴播着节目,消息是无尽的啊。夜晚是另外的一个半上午。这是一段疯狂的时间,秩序不再存在,饭也可以被另一种“夜宵”代替。通过屏幕我打开了另一个更加称心如意的世界,我走进那些绯闻,趣闻,怪闻,段子,糗事,骂战。刹那间无限的温柔接管了激素,一下子包围了我的大脑,我的血管与神经。
深夜,别以为世界睡了。世界压根就没睡,世界趴在被窝里玩手机呢。永远有人可以聊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无穷多的人此刻没睡,即便他们睡去,也会有另一批人醒来,与我接着聊。插着充电器,提示信息的小灯闪烁着,调暗的屏幕依旧刺激着眼睛。聊天框里无话不谈。下线时的“晚安”变成了“早安”,手机上的日期跳了一格。直到窗外仿佛有茫茫晨曦,于是考虑到今天的工作,蒙头小憩。
但是我逐渐感觉到有些东西遗忘在夜里。这是我看到眼袋上的黑色时想起来的。这是我看到皱皱巴巴的被褥时想起来的。这是当我在将近中午时醒来,看到未拉开的窗帘和昏暗的室内时想起来的。
我隐约地看到一个模糊的形状,一幅福塞利的画。致命睡姿,蹲坐的猴子,大睁着灯泡似眼睛的白马。
“梦魇”。
熬夜是无尽欲望的具象。像女人身上的小恶魔露出诡异的笑容,像马怪兴奋地探出头,掀开象征生殖器的深色帷帐。从死神那里拿来的时间必须还回去,也许以加倍的形式。那仿佛吸纳一切的夜晚时间释放的是比平时多得多的毒素。
为了换这几小时的快感,我牺牲了所有香甜的梦与温暖。我忘记了一个甜蜜的睡眠之后迎接清晨阳光的快乐,忘记了身体四肢充满旺盛生命力的盎然。当所有从前的懒惰、拖延迫使我在截止的半夜最后时刻点击提交的按钮时,我感到自己从未如此卑微。当我困意催促我在深夜的枕头边终于摁灭手机屏幕,我不敢看壁纸上刺眼的时间。脖子酸痛,手腕僵硬,在关闭聊天框与入睡之间的那个短暂的间隔,无尽的空虚像屋子里终于充满的黑暗一样涌过来。
人类可以把睡眠留到有空时补,这是区别于猫的高级功能。但生命仍然单向行驶。在那些昏昏欲睡的课堂上,思维涣散的自习室里,我醒悟,留恋快感不过是自己自制力不够而已。在深夜的挖掘不过是挖肉补疮。
二十四小时变不了。我不想再熬煮某个夜晚。我想去寻找一个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