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地處南國,冬暖夏熱,但有高山延綿,冬天偶而會在山頂飄幾片雪花,所以祇要氣象預報氣溫急降,就有一群人往合歡山,拉拉山,或太平山追雪去了。這時,電視台也會播放著從台北排到合歡山腳的車龍,還有人們在灰濛濛,像是沾了麵粉的大地,又叫又跳的狂喜,地面上也堆了許多拳頭大的雪人,瞬間徬佛有身處「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錯覺。
身為台灣人,這追雪的美麗幻想心情是可以瞭解的,畢竟「攝氏零下」的日子是超乎生活的體驗。我沒有看過台灣的雪,而這一生碰到的第一塲雪,是我遠離台灣來到蕃邦的第一個冬天,嚴格說起來,下雪的那一天應該是在秋末時節,據說是打破波士頓五十年記錄的十月雪。
那天午後,天色微昏,在試驗室裡正忙著,忽聞有人驚叫「下雪了」。也顧不得手頭上的工作,一個箭步衝出大樓,祇見天地一片蒼茫,雪花如柳絮隨風飄舞,沒過幾分鐘,地上便積了一層薄雪,接着雪似棉花,以鋪天蓋地之勢下著,而我像痴呆似的,默默立於這驚喜之中,竟然想著白居易<問劉十九> 的詩句「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是想家了!
而在這驚艶之後,迎來的是將近二十年被雪追著的日子。
對喜歡滑雪的人來說,大雪紛飛又是一個度假的好日子,但對一個祇想討口飯吃的上班族,這可是個災難。雖然山姆叔叔會清除街道公路的積雪,但自家的走道車道的積雪,可是自家的事。為了能準時出門上班,大清早拿著鏟子,冒著刺骨寒風,一點一點的鏟雪。即使上了公路,天凍地滑,開車一不小心,來個180度的大轉彎也是常有的事。
更麻煩的是溫度回升,雪融的當下,雪水和路上的塵土交混,道路變得泥濘不堪,若氣溫又急降,路面結冰,站也不牢,走也不穩,真的是行不得也。
於是,在與風雪糾纏將近二十年之後,終於扛著一個破皮箱,趨車南下,到那遠遠一個不下雪的城市,把浪漫的雪留在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