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山。

藏劍閣坐落於瓊山之上,是武林一年代甚是悠遠的門派,弟子不多,功法亦不甚出名,然其出名之處不在此兩者,而是在其鑄劍之法。

藏劍閣一劍難求,此間能得其鑄之武器者,不是有莫大機緣便是武林中頂尖的人物。

然而藏劍閣此刻卻正陷於一片火海中。

「凌老頭,交出寰宇劍,我等可予你全屍。」魔教聖使笑了笑,捏著一把太監似的公雞嗓,娘裡娘氣地威脅道。

藏劍閣閣主凌萬頃左手牽著獨子,右手擎著寰宇劍,渾身血跡斑斑,傷痕無數,卻仍勉力支持,為的就是不讓這把劍落入魔教宵小手中。

「呸!」凌萬頃往聖使方向啐了一口,「老頭子才不稀罕什麼全屍不全屍,我就算把劍吞了也不會予你們這群殺千刀的惡鬼!」

凌萬頃剛滿九歲的獨子緊緊攥著他的袖擺,雙眼被嚇得簌簌落金豆子,好是令人可憐可愛。

聖使見凌萬頃區區將死之人還如此猖狂,微微瞇起他那雙狐狸眼,手驟地一揚,廣袖翻飛,一掌便往他那獨子打去,凌厲掌風直擊面門。

凌萬頃迅速側身以背脊擋下了這一掌,原先便已重傷,此刻更是雪上加霜、傷上加傷,胸口悶痛,禁不住便噴出一口血箭。

「爹!」凌裂帛驚呼一聲,眼淚落的更快了。

「好孩子,」凌萬頃用滿是血汙的大掌輕輕摸了摸他的頭,迅速說道:「等會爹幫你拖延一二,你趕緊跑,跑越遠越好,爹知道你無心武學,以後你歡喜做什麼做便是了,爹只要你平安。」

他不捨地捏了把獨子的臉頰,接著猛地大喊:「跑!」語畢,他便迅速轉身,奔向魔族一干人。

凌裂帛縱然再不捨,此刻亦分得清輕重,不再留戀,轉身拔腿便跑!

聖使哪會讓他們那麼容易走,廣袖再次翻飛,幾道掌風便推了出去,帶著破空聲,往凌裂帛後心擊去。

而此際,凌萬頃被好幾把鐵劍穿過身子,嘔出數口血,眼見此景,目眥欲裂,然終支撐不下去了,低喊了聲我兒,便沒了氣息。

電光石火間,一把黑色摺扇飛出,化解了聖使那幾道掌風,隨即一名青年自一邊樹林縱掠而出,手一揚,摺扇便飛回他手上。

青年一身紅衣似火,臉上帶著一金色鬼面,上面刻著繁複的花紋,整張臉遮去大半,其一雙星眸分外明亮。

「叛徒!」聖使見此青年,神色驟變,接著罵道:「花千樹!你個叛徒還有膽出現在我魔道中人面前?」

花千樹淡淡地道:「要殺要剮,君來便是,」他面具下的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不會躲的。」

他的確不會躲,前護法花千樹叛逃魔族之時,也是這麼說的,他就真的站著任憑萬劍穿身,身上總共有一百七十二處外傷,內傷不知多少。

最後,他屠殺魔殿,除了幾十個僥倖逃出來的魔族以外,其餘無一倖免,皆被他以各種古怪殘忍的方法用出一百七十二處外傷,內裡臟腑俱裂。

魔族重建完畢後,再沒人敢相信花千樹的鬼話了。

聖使拔出早已嚥氣的凌萬頃手上的寰宇,轉身欲走,然而花千樹哪那麼容易放過他,腳下步伐縱掠,以極快的速度至聖使面前,出手便是一掌。

「人可以走,劍留下。」花千樹淡淡說道。

聖使勉力接下他那一掌,兩人實力實在懸殊,為保全自身,他只好棄劍離去,「花千樹,魔君很惦記你。」他冷冷道。

「勞他老人家掛念,區區甚是榮幸。」他不鹹不淡地回道。

聖使呸了一聲,狼狽離去。

花千樹快步走至凌裂帛身旁,將寰宇遞給他,「這是你爹拼死保護的東西。」他淡淡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江湖有言得寰宇者得天下,切記小心。」說完,他身形一晃,鮮血驟地自口中溢出,他捂住嘴,許是知道自己形容有些狼狽,看了凌裂帛一眼,轉身一掠,隱沒在夜色中。

花千樹靠在不遠處的一棵樹旁,能很清楚地看到凌裂帛,他也沒顧得上調息,只隨意服了粒丹藥,勉強壓住翻騰的內傷。

花千樹本是人族,因其母和當時還不滿滿月的他被魔君擄去,母親很早便被凌虐死了,留他獨自一人,從一名時被欺壓的小孩兒攀到如今護法位置,接著,他便在魔殿大開殺戒,灑然離去。

他看著凌裂帛回頭小跑至凌萬頃屍身身旁,大哭一場後將其埋葬。

接著花千樹便一路默默護送凌裂帛至最近的城鎮。

凌裂帛一個小孩兒背著一把劍,怯生生地獨自走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很快就被盯上,腰間的錢袋被順走也不自知。

花千樹抱胸靠在牆上,見狀搖了搖頭。

「客官,您沒錢啊?」店小二看著眼前這不滿十歲、衣衫華貴但有些破爛的小孩兒,心裡暗想這莫不是哪家富貴人家走失的少爺?

「沒錢可不能住店呢……」他故作為難,抱歉地朝凌裂帛笑了笑,打算先賣給這小孩一個人情,待他父母來尋,想必能敲詐不少。

「我……我原本有帶錢的,可不知為甚不見了……」凌裂帛有些無措,眼淚在眼眶內打轉,感覺隨時會落下。

店小二見狀有些不忍,看他不諳世事的模樣,大抵真是哪家走失或翹家的小少爺,正要鬆口之際,一錠銀子卻搶先落在了櫃檯上。

「我幫他付了,一間上房。」

店小二抬眼一看,見一名紅衣男子不知何時站在了凌裂帛身後,男子紅衣若血,襯得皮膚更加蒼白,嘴唇幾乎無甚血色,一副病癆樣兒,但他身上那一身朱衣用料相當不菲,舉手投足間也帶著一股懾人的氣質,想來是這小孩兒家裡的人。

見到銀子,店小二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遞給他一串鑰匙,陪笑道:「好,這位公子請上樓,左轉第二間便是。」

「走。」花千樹瞥了凌裂帛一眼,接著後邊的小孩兒便很自覺地屁顛屁顛跟著上樓。

一進房,花千樹便遞給凌裂帛一個錢袋,凌裂帛見狀,錢袋失而復得,甚是驚喜,正欲向花千樹道謝,卻見其擺了擺手,腳步有些不穩地跌坐在椅子上,「下次顧好荷包,別被人順了都不曉得。」

話才說完,花千樹便自身上摸出一條帕子,掩口咳了幾聲,聲聲驚人,似是要把肺都咳出來般。

凌裂帛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擔憂地看著花千樹。

花千樹看著錦帕上的血跡,微微擰起眉,隨即指尖燃起一撮火,將其燒成灰燼,嗓音喑啞「舊疾,不礙事。」

凌裂帛小心翼翼地看著花千樹,雙唇囁嚅良久,才問道:「您……是不是方才救我的恩人?」

「恩人?」花千樹嗤了一聲,笑道:「我只是與你父親有些淵源罷了。」

「受人所託,忠人之事,」花千樹看著眼前有些膽怯的小孩,勾出抹微笑,溫聲道:「你在此間已無親人,我將會照看你直至成年。你若欲讀書,我便請夫子教你;你若欲習武,我便親自教你,只不過此道少不了要吃些苦頭;你若胸無大志,只願安穩一生,你活多久,我便護你多久。」

「……我想要習武。」凌裂帛小聲地說道,雖然聲音細若蚊蚋,但那話語間的堅定卻不容忽視。

「你確定?」花千樹笑笑,「這條路我親生經歷,真真苦得很,我要教,便會盡心教,你也得盡心學,可不會縱你偷懶。」

凌裂帛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

花千樹邊把玩著手中玄扇,邊道:「你底子差,以前想來未認真習武罷?」

凌裂帛羞愧地低下頭,眼前又好似浮現出父親被數劍穿身的悽慘模樣,鼻間一酸,淚水簌簌掉落,花千樹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

「無妨,」花千樹揉了揉他的頭,溫聲道:「我會好好教你的,縱然以後你武功無法真正臻上境,但和武林大多數人周旋也必能應付裕如。」

「屆時此間你殺不了又逃不掉的人便沒幾個了,」花千樹打開摺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搖,「老魔君卓千里、魔族少君卓陌玉,崆峒派太上長老上官溱、東籬散仙邱非池、少林寺住持明鏡大師,這幾個人莫惹,你便是窮一生也無法從他們手下逃走。」

但你逃不掉又何如?我自會護你。

「裂帛記住了。」

花千樹點點頭,接著微微傾身,鳳眸直視凌裂帛,「你緣何想要習武?你便是願糜爛一生我自也會保你安康,何以自討苦吃?」

凌裂帛失神了片刻,花千樹的眼睛很漂亮,鳳眸勾人,又是雙天生的含情眼,瞳孔中彷彿有道漩渦,險些把他給吸了進去。

好久,他方回過神來,連忙說道:「因為……前些日子父親為了護我而身死,我那時候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無用……」說到這,他整個人蔫了下去,這模樣比淚汪汪的樣子還令人不忍,「所以,我想習武,但求以後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好,」花千樹溫和一笑,道:「我很喜歡你這句話。」

他花千樹此生殺人無數,老嫗殺過、幼子殺過、婦人殺過,多少或無辜或罄竹難書之人死於其手,他不希望他在這世上剩下的最後一個親人也重蹈覆轍……

凌裂帛能有此心,他很欣慰。

「望君切莫負初心。」

/懶癌末期學生黨,接下來不定時放上一小段更新,可能日日更,也有可能周周更,完結看緣分,可能哪天沒勁兒了就棄坑了。
文筆不成熟,多多包涵。
隨筆所寫,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多多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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