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蓮蓬下不知站了多久，任由水溫轉涼，我也渾然不覺。

灑落的水沿著頭髮滑落到臉龐，連帶沖走我的眼淚。

看著瞳那悲哀的雙眼，那滑落至髮鬢的淚珠，緊緊的揪痛著我的心。

這個影像一直揮之不去⋯⋯。

不知道是怎樣的開車回家；靈魂像被抽乾一般。

天哪！我到底在幹什麼？

我差點強暴了瞳！

她胸衣的帶子被我粗暴扯下的一刻，她的心也同時被我狠狠的扼斃。

那透著徨恐的大眼睛、那句「不要讓我恨你！」在我腦海中縈繞不散。

瞳⋯⋯你恨我嗎？這幾年下來，你的愛都變了恨嗎？

原來，我發現接受不了她恨我，一直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掩臉痛哭，任由水聲蓋過我野獸般的低叫聲。

我感覺到，將永遠失去她，那徬徨、那失措、那錐心之痛。

也同時明白到，這些年無論怎樣故意忽略那段往事，怎樣用忙碌麻醉自己也好，也只是掩飾著內心深處她的存在。

因為深愛，接受不了她的恨，更接受不了的，是那禽獸不如的自己。

三年前因為自己的懦弱和自私傷害了她，今天重遇了，帶給她二度的、更甚的傷害。

水完全變涼了，理智告訴我再淋下去會生病。

人老了，再也任性不起來，至少身體容不得人任性。

如果當年我任性到底，今天結果會如何呢？

從陽台遠望，霓虹初上，夜色悄悄地降臨了。晚餐吃不下，丁點食慾都沒有。

在汽車旅館的門外，我拉著瞳的手想要把她送回去，她一下子避開了；沒有再望我一眼，頂著高跟鞋一拐一拐的走開。

她的腳傷了，大概是剛才給我扭傷的。

我應該把她送回去的，然而看著她的背影，我沒勇氣追她。

她依舊是那倔強的她，還是我知道的她。

現在才醒覺，我沒問她往後聯絡的方式；即是說，我再一次失去她的消息。台北說小不小，要找到一個人又談何容易？

我再一次搞砸了一切。

可是⋯⋯我應該再跟她聯絡嗎？

再見面了，我可能再以忙碌來麻醉自己𣎴想她嗎？能做得到嗎？

大門傳來鑰匙的聽音，有人回來了，我急忙把手上的菸擠熄；在這房子裡，陽台只勉強湊合的吸菸區，也只能偷偷摸摸的抽。

太太狐疑的看著我，大概因為我這個時間出現在家裡。

「吃了沒？」她罕有的詢間。
「沒⋯⋯我正要出門。」她回來了，氣壓驟然降低，獨處的氣氛被破壞了，我急忙逃離家門。

騎著機車四處蹓躂，不期然駛至三年多前，跟瞳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彷彿像看到，在等候著我的瞳。

那天的她只作輕便打扮，襯衫跟牛仔褲，背著背包，完全是背包客的裝扮，臉上沒化妝。她一直低著頭看手機，完全沒察覺有人走近，直至我站在她的跟前。

「一點都沒獨遊的警覺性喔！」我突然開口講話，把她嚇了一跳。
她猛地抬頭，一臉愕然受驚的看著我。
雖然事前我們早就透過視訊看過對方的樣子，然而面對面還是第一次。
我倆就站在街上四目交投；她說過，想要透過對望，確認自己的感覺。

那天在她眼裡的我，是個怎樣的男人呢？最後我都沒機會問她。

那天碰面後，接下來的時間，我載著她去展覽館看展覽、小巷裡的麵店吃午餐，機車越開越快，她由本來扶著我的肩膀，變成緊抱著我的腰。紅燈加減時，我握著了她在我腰間的手，感受從背部傳來的溫度。

那一刻多美好，那久違的溫暖及感動，我沉醉其中。

那天去了很多地方，瞳的笑容燦爛，每事也讓她感覺新奇。安全帽解不下來，她還是吃吃笑。

「坐機車的感覺真好！」瞳把頭擱在我的肩膊上，陶醉地閉上眼睛。
「可不要睡著喔！會掉下去的。」
「不會啦，會把你抱緊緊的。」說著她就真的使了點力把我腰抱的更緊。

那一刻，她就像小女孩般，讓我忘了自己的年齡，跟她一起變年青起來。

華燈初上，我帶她到山上可以看到夜景的地方晚餐。瞳吃的很少，大部份時間都是她托著頭看我吃。

「吃那麼一點點就夠了嗎？還是味道不對？」
「沒有啦，我本來就吃的少。」
「那麼好養喔？將來我省不少。」乘機吃一下豆腐。
「誰要你養喔？我看起來那麼不要臉討包養嗎？」她故意鼓著臉，作生氣狀。
「開玩笑啦，別生氣。我知道妳也有點能力的，工作養活自己絕對不是問題。要包養妳恐怕我還沒夠格。」
「我知道你是開玩笑啦，故意整你的。」還對我扮了個鬼臉。「我們才第一次見面，怎麼跑到這個問題呢？」
「也許是我主觀願望吧⋯⋯之前有跟你說過的，我構想的計劃，我還是希望你會是其中一部份⋯⋯。」
「可是我們得再相處多些不是嗎？我希望一切都是發生於理智底下。我有我的立場，最少你的身份會讓我卻步。」她頓了頓。「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相對的，你也需要透過了解，才能知道是不是我。」
「之前的溝通還不足夠嗎？」畢竟都已經聊了幾個月，大致上對瞳有一定的了解。
「誰知道會不會是一頭熱呢？」她眨著眼睛微笑著。「暫時我不想討論未來。」
「妳怕我讓你失望？」
「嗯⋯⋯」她垂下眼臉，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人會喜歡失望。」
「的確我需要時間處理。」
「所以現在快樂就夠了，未來的事，也無需現在考慮。」
「好吧！聽妳的。」

一整天下來她看來累了，把她送到飯店外，她把安全帽脫下交給我，我偷親了她一下。她的臉刷地紅起來，低下頭來笑了笑。
「晚安，明天再來找妳。」
「嗯⋯⋯晚安。」

看著她消失飯店大門的背影，我禁不住掀起嘴角，這才叫幸福時光嘛⋯⋯。為著一個女子臉紅心跳，這感覺濶別了多久？

隔天早上我依約在飯店門外等她，良久沒看到她出現，給她的留言都沒讀到。

是讓人有點擔心了，等了差不多一小時，按捺不住到她下塌的房間敲房門。

打開門是瞳的本人，睡眼惺忪的，且臉色不大好看。

「你怎麼了？睡過頭啦？」
她嚇的跳起來。「現在幾點了？」
「都快十點了，怎麼了？臉色看起來很差，不舒服？」
「嗯⋯⋯抱歉，我頭有點痛，睡的不好。現在馬上去準備出門。」她手忙腳亂的在房間內轉來轉去找衣服。「等我，很快！」
我關上門拉著她，制止她亂轉的身影。「別忙！你先停一停坐下來，可以休息一下再出門。有藥嗎？要不要先吃個藥？」
「我有止痛藥帶在身上。」
「那吃過沒？」她摇了摇頭。
「幹嘛頭痛又不吃藥？」我替她倒了杯水。「快把藥拿出來吃了！」
她委屈的看了看我，還是乖乖的把藥吃過。
「躺一會！」我裝生氣的對她下命令。「等下想要出去玩的話得先休息，不乖不把你帶出門！」
她嘟著嘴。「好啦好啦，要那麼兇幹嘛⋯⋯」慢條斯理的躺回床上。
我在床邊看著瞳帶點蒼白的臉，忍不住輕撫了一下，她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我。
我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她輕閉上眼睛。
接下來，我吻上了她的唇；繼而貪婪的擁著她親了又親。
那一刻，所有的理智都煙消雲散；只想好好愛著懷中的可人兒，享受悸動著的心。
火很快被點起，我任由著這點火越燒越烈，並任由自己被燒至沒頂。
我要了她！繼至一直對她苛索著，直至筋皮力盡。
完事後，我激動的看著懷中熟睡的人兒，她被累壞了；我感動的把她越擁越緊。
那時候，衝動的我沒考慮到將來，沒想過我給的承諾有沒有辦法兌現。
也沒想過不久的未來，帶給瞳極大的傷痛。
她應該要恨我的，然而內心深處，還是奢想著，她能等我，死心塌地的等下去。
說什麼不想讓她等，只是掩飾著自私的內心，自欺欺人的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