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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借人間二兩墨(六)
    2023-06-24   小說
    1135

#長月燼明三刷同參

「陛下!您找什麼呢?」

默然無語的帝王,眼光投注在滾滾江流上,漸暗漸夜的墨河,餘暉閃耀,幻化的斑彩猶如翻飛的龍鱗,幽深的河水,目光炯炯,ㄧ如河底訴說著千言萬語的星眸…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
世界,似乎多了抹說不清、道不明的顏色,
心頭,總有絲被輕輕嚙咬的酸澀,
那是什麼?

連續幾日了,
他還在墨河畔….。

廿白羽不止一次地問道:
「陛下!您找什麼?」

是啊~找什麼…?

般若浮生裡,所有的人,事、物,已隨河底的龍骸,一併煙消霧散了…
所有人,早回盛國了….
是該,
回伽關….

「澹臺燼!」

葉夕霧⋯

狂跳的心臟,有點疼…
又酸又緊的感覺,
奇妙~

「…怎麼,難不成你不要我啦?」

才吞咽下喉頭的嘟囔,湧上的甘蜜,讓他幾乎答不出話來..

「花言巧語!」

好你個葉夕霧,竟敢戲耍孤!看我治你,
翩然! 帶走!


自歷浮生後,景國發生了什麼變化?

「清宇!你自幼侍讀宫中,你覺得,與盛國諸位王子相較,孤如何?」
「若論治國之道,陛下不及蕭凜,蕭凜他們自幼有宿儒大家授以國策…」

慕強的澹臺燼,不由分說,克服萬難,向世家大儒不仕高人取經。
身為君王的他,比誰都卷!
文治、武功,秘術、朝政、民生、濟弱、安貧、撫卹等,丁點不落地完成。
他自認不是什麼光明磊落之輩,沒想拯救三界,也不想庇護黎民,卻身體力行造就了一個不再兵燹連天的太平盛世。

自幼所嚐盡的苦難,熟成了超齡的洞察與堅毅,令他戰略靈活、知人善任、審時度勢卻堅守初衷。
禦敵時,澹臺燼的自信與雄才偉略,展露無疑。
御內時,受盡霸凌、屈辱的經歷,讓他感同身受 孤病之難、窮困之苦、憐弱之情與行善之心,盡己所能、拔苦與樂。

在朝中,與翩然、清宇、廿白羽等相適相得,令他領會到同袍之情、君臣之義。

而蘇蘇的相伴,則令他內藴有光、心中踏實。她的喜歡與愛,猶如明媚的春天,讓澹臺燼在滿目的蒼茫裡,生出了座標與方向。

最讓我喟嘆的是:儘管情路坎坷多舛,卻從不影響他經世濟民的腳步,以戰求和的目標。
莫怪乎五百年後,墨河兩岸依然感恩戴德這位愛民如子的開國明君。

他,將所有的聰明才智、深謀遠慮、冷靜與無畏,留給了世界。

而他的初心,內核深處的怯懦、幼稚與不安、淚水、祈求與脆弱,卻只允許蘇蘇闖入,允許蘇蘇看見…

景王的愛恨情仇(上)

蘇蘇的歸來讓澹臺燼喜不自勝。
她說:喜歡自己,果真日日糾纏。
他喜歡她傻氣可愛的模樣,特別想欺負她!見她扁嘴、驚慌失措、尖叫、跳腳的樣子,好不解氣!
但,她真嚇暈了,可把他心疼得…

她總是一時風,一時雨的。
前不久,才感謝安頓家人,不羞不臊地把口脂往孤的臉上烙,讓孤差點沒咬了牙..
鎮日提來難嗑的菜渣子,說是討我歡心,倒像是整我個腸胃不良…
殿堂不請自來,名為搖扇,險些扇我一臉…
整天在我房裡,上竄下跳,忙不迭停的…..

只是,這兩日一直不見葉夕霧,難不成,已經不喜歡我了?

翩然說:
就算葉夕霧不喜歡我,但,我可以對她好,想辦法讓她喜歡…
孤得試試⋯

果真葉夕霧來了!
眼底閃著光,笑咪咪問我:是不是想讓她開心,我別開眼,害臊地點點頭。

翩然的方法,當真管用。
只是,葉夕霧說:喜歡一個人,要投其所好。
所以,讓我陪她一起看星空。

漆黑的夜空下,繁星點點,我笑了,
原來她和桑酒一樣,都喜歡星輝。

靜靜地水岸旁,葉夕霧念叨著小時候曾見的湖光夜色…

「好在螢火蟲還是有的!」

我為她招來漫天飛螢,黑夜裡,一閃一閃的,好不熱鬧,葉夕霧興奮地跑來跳去,抓了一隻又一隻,原來,這便是投其所好,我喜歡葉夕霧心生歡喜。

生日當天,我送她一顆真正的星星,讓她回葉府與家人團聚。
開心的她竟然折返回來,說:「走!我們一起回家過生辰~」
我的眼睛突然間有點模糊,心有點兒顫⋯⋯
「好~」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聽到細碎的腳步聲靠近,是葉夕霧,她一臉懊惱地撲進懷裡,低聲地與我致歉⋯⋯
我的心,空蕩蕩的,卻又暖洋洋的。
葉夕霧啊!我還是很歡喜的。其他人怎麼想,我不在意,你願視我為家人,已經足夠。
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是的,櫺星殿!我母后柔妃長眠的地方。
我想把妳介紹給母親,她會和我一樣喜歡你的。
其實,我還想與母親稟告:
孩兒有妻子了。
她和您一樣,愛着孩兒,孩兒也很愛她,她是孩兒心中的皇后,您是不是也喜歡她、也覺得她合適?

「帶你來這兒,給你個機會!選一塊你自己喜歡地方,看將來想要被埋在那裡?」

「…誰說要跟你過一輩子⋯」

「葉夕霧,你喜歡我嗎?…..
我想要的,是妳真心的喜歡我….」

妳低下頭,沈默了…
不要緊的,真心喜歡一個人本來就不容易,葉夕霧,我等你…

突發戰事,伽關急緊!
暗夜裡,馬蹄與金戈帶走了尋常…。

魚雁往返的筆墨,在思念中,
凝結成熾熱的弦,按耐相思,卻又相思…

望穿秋水的心急如雪夜彎弓,
踏破鐵鞋的情怯怯如烏鳥夜藏,
泥濘、塵土、餿味
都化不開難以為情的眷戀…

那直勾勾的情牽
在澹臺燼萬年一瞬的凝視下,
蘇蘇羞臊地逃走了⋯⋯

一肩扛起時的穩健步伐
敷抹傷口時的溫柔細膩
處處有回應的澹臺燼
越來越
讓人難以呼吸……


翻手為雲 覆手雨

滅魂釘,竟只剩一根!
蘇蘇又惱又恨!
我真是蠢透了!
竟為他擔心受怕!
竟拿仙門、師尊、所有人當賭注!
竟傻到想跟惡魔講道理!

推開澹臺燼、踢門而出的蘇蘇,懊惱得不知如何是好!
望著手中僅剩的一枚滅魂釘
她又焦躁又傷心、又憤恨又無助….

「…葉夕霧!妳不要太自負了!管好你的嘴!不要以為孤 獨獨不會殺了妳!」

澹臺燼惡狠狠的樣子,像把又兇又利的刀來回凌遲著⋯

怎麼把事情搞成這樣?
連釘子也沒了⋯⋯我到底在做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暴怒、這麼傷心?
這麼難以接受?
他是小魔神,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蘇蘇幾回想進王帳,都被廿白羽給阻擋,
連姊姊都要她先回去…
是了,
如今日夜都在王帳裡御前伺候的是葉冰裳⋯

「…所以,妳後悔了?妳後悔待在我身邊?妳後悔說喜歡我?」

「…我算是明白了,陪在我身邊的人、給我端茶送飯的人,不管是妳、還是其他人或者是沒有人,都根本沒有什麼區別!」

追悔莫及的蘇蘇,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又酸又澀又苦…

才一瞬間,竟發現,她離澹臺燼已經好遠、好遠….

幾步之隔,竟已 咫尺天涯,她的心好難受好難受….。

他想不明白!葉夕霧,你百般討好我、取得我的信任、寫信、奔赴軍營….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保護蕭凜?
葉夕霧啊葉夕霧!妳竟也和所有人一樣,背叛我!認為我豬狗不如!
從今以後,妳就去喜歡妳的蕭凜!
我再也不想見到妳!

清宇!當真! 天! 我…

遍尋不著,心急如焚的蘇蘇,突然想到了櫺星殿!還想起了好幾天前被自己扔到湖裡的黑疙瘩⋯⋯

「澹臺燼!」
躲在祭台角落,聞聲而現的少年帝王,沒有世人面前的倨傲、深不可測,只有一雙純淨照人的靈魂之窗,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像是個被遺棄孩童⋯

「妳來做什麼?」
「對不起!我對你有偏見,什麼都還不知道,卻對你說出那樣傷人的話,是我錯怪了你,對不起!…」

澹臺燼⋯⋯

被緊緊擁抱的溫暖,讓蘇蘇泫然…

她第一次忘了滅魂釘。
只想在此刻,就這麼靜靜地與這個讓她無法不憐、無法不愛的男人靜靜地相依相偎…

所以,妳害怕、厭惡、恨的是那個冷血無情、算計、報復、殺人的我,是嗎?
別人不懂我,但,怎麼能是你呢?
從前的我,如同黑夜裡的瞎子,不懂什麼是喜歡、什麼是不喜歡。
但,自從與你在一起以後,我體會到了喜歡、期盼、失望、嫉妒、酸楚,還有怨恨。
這七情六欲的感受是妳教會我的。
也是因為這些奇怪的感受,我才明白,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讓我生出這些感受的,只有妳!原來,我喜歡的人一直是你,而不是其他人。
葉夕霧!我會試著去成為一個好人,你可以不要走了嗎?可以留在我身邊嗎?
澹臺燼⋯⋯

有人說:倘若澹臺燼一開始遇見的不是蘇蘇,而是兆悠真人,就不用受那麼大的傷害了⋯⋯

確實,戀人之間的情愛,堪比刀尖上的蜜吻,稍有不慎便能碎裂、消亡。
除非彼此收斂鋒芒,化作繞指的虔敬與溫存,才可能造就彼此的權杖與飲杓。
然而,我卻感受,恰恰是這世間最不穩定又難以估算的烈焰,才能滌盪出女神惡魂裡的驚、疑、懼,淬煉魔神業因裡的真、善、美。
這痛徹心扉卻活人於瞬息的愛呀⋯⋯

若不能於無常裡見真、愛恨裡慈悲、生死裡成全、尋常裡突破、無妄裡獨明,

又怎可能於未來見生於九天之巔?

與真人的相遇,更宜於燒去灰燼、塵垢、疑悔、勾刺、傲慢的蒼九旻呀⋯

宣城夫人
國破家亡的葉冰裳流落於景國王庭,才讓人見識到她的軟實力。
於憂國憂民情深義重的王儲蕭凜面前,她是含情脈脈聚散兩依依的賢妻,到了景國,她已改頭換面、波瀾不驚地切換了好幾種攻略,以同是天涯淪落知心人自薦於枕蓆、以天歡專情痴迷自擬誘之、以亂世弱女子求取憐惜、以巧計慧聰博主上偏寵…不論澹臺燼如何地不賞臉,葉冰裳總能放下不快,不屈不饒地讓自己成為對方需要的人。只可惜,她對上的並非人間富貴花,而是泥塵裡摸爬滾打、看盡人情翻覆的澹臺燼,一顆七竅玲瓏心,如何能看得上虛情假意…?
他明裡暗裡點了她好幾回後,便不再多說。畢竟她是蕭凜的愛妻,他最終是要讓他們夫妻團聚,相伴一生的。
或許,後來劇情妹女回歸,對魔神再也沒了獻媚與期待,與此時的體驗有關…

踏破盛王宮
世上唯一愛他無悔、願他平安、相信他是好孩子的柔妃,屍骨遭敵人破壞、骨灰遭雨水流盡,這對無緣見母的澹臺燼是何等殘忍的打擊,七情已具的景王悲憤交加,卻依然保持冷靜與理智。
親臨現場時,他如何處理呢?
乾淨俐落破壞咒怨祭壇後,好整以暇地問明主嫌、確認動機、口供,雷厲風行地採取應得制裁!
盛王天理難容的惡行,並未引起澹臺燼瘋狂的殺戮與報復!也並未激發他不顧念大局、及他與蕭凜之間的默契。
他放過了潛龍衛,安置善待宣城夫人、讓蕭凜明白他一碼歸一碼的心意。
他雖送走瑩心,卻是心懷悲憫,結束了盛王的性命,終究是因他惡貫滿盈,罪有應得。

「你為爭一己之顏面,將無辜百姓捲入戰禍之中,爲殺我一人,不惜以本國子民為祭,與魔類有何區別?」

澹臺燼,不論為質子、為王時,自始自終都心如明鏡台。


山茶花殿下
盛王的狹隘與戰意,摧毀了共存和平的機會。身為儲君的蕭凜,為全忠孝,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如他所言,他是蕭氏後代子孫,有自己今生必須完成的使命。
是以頻接爛攤、變故橫生的他,從來不曾怨父,亦無尤於澹臺燼,不曾怪罪葉夕霧、絕情於葉冰裳,安頓好所有人愛他敬他追隨他的人後,最終,求仁得仁。
他明白澹臺燼的挽留,卻選擇千山獨行的寂寥。送給澹臺燼護心麟,既是願他為天下保重,更是要他保葉冰裳一世安穩。他的世界,沒有輸贏,只有至善。

美麗的山茶花,果然不負造化,堪為天上人間最為雅正的一束馨香。

他永遠啟發著澹臺燼對真善美的仰望
葉冰裳對愛的信仰
土神的高徒,真是不同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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