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垃圾的時候一個人聽著搖滾樂曲,我目前正在幫房東工作,以此為代價換取比較優惠的房租,我每個星期固定要幫整棟公寓的人倒垃圾,把那些平常整理好的垃圾袋用推車運到巷口,等垃圾車來。我通常會在這段時間聽音樂,戴著耳罩式耳機坐在黑色的大垃圾袋上(大垃圾袋坐起來挺舒服的,像是沙發,只是要注意垃圾袋有沒有破洞)。
今天的我不坐在垃圾上,而是等撥放清單輪到我喜歡的歌,前奏一下去,那個刻意跳過三度音的D大調音階出現的時候,我手上抱著的隱形吉他開始彈了起來,一邊彈一邊享受地跟著節奏跳來跳去、轉圈圈。
巷口另一邊的警察局,警察叔叔拿著垃圾站在門口,時不時往我這邊看。
希望他不要認為我有吸毒。
雖然看起來像是亂彈一通,可是如果我手上有一把吉他,你們就知道我在彈甚麼了。進入主歌手掌悶音與強力和弦的部分(果然是手掌悶音與強力和弦啊,這才有搖滾的感覺),實際上我搞不清楚這裡的和弦進行,就在想像的吉他上隨便亂刷(如果這是一把真正的吉他,這麼做肯定會被罵,不管被誰罵。)一路跟著鼓、跟著歌聲到最後,再彈那個重複的、很帶感的Outro。
切換到下一首一聽就知道是DAW做的歌,我累地放下手,倚靠在推車上,望著頭上的陸橋,汽車一輛一輛的經過,發出轟轟轟的低頻音。我的面前是一條河,河的對面是一座城堡,發著光的城堡,像是迪士尼的開頭畫面,只是屋頂沒那麼瘦長。那真的是一座城堡,我沒騙人,也沒有吸毒,我還是大學二年級的時候沒有那座城堡,有一天他突然從地面冒出來了。
倒垃圾的時候經過兩次小公主的家,小公主都在外面乘涼,我對著他舉起手,他會好奇的往我這邊看,可是我沒有上前摸她的意思,那些煩人的狗會叫個不停。
遠遠的看著小公主就很可愛了。
對其他學生而言,月考已經結束了,對我而言還沒,這個周末就要考檢定了,我緊張得幾乎食不下嚥,中午老闆請我吃麥當勞,我配著可樂把大麥克吞下去,下午去準備教導小朋友寫程式的學校場地勘查,然後去鎮上的圖書館,和檢定的夥伴一起做最後的掙扎,我們選了戶外的座位(那種戶外露臺,法國人叫它terrasse),討論的聲音才不會影響到別人,圖書館的戶外座位綠意盎然,不過很多螞蟻,館主應該是個愛護自然的人。檢定夥伴離開後,我獨自一人在館內逛來逛去,挑了幾本書準備檢定考完以後慢慢看,感覺像是要挑幾本書給下輩子的自己讀。我在鎮上的圖書館辦借書證,想起我上次考檢定的時候口說題目就是用法文辦借書證。櫃檯是一個懷孕的大姊,穿著粉紅色的衣服,看起來相當得體,他應該不會想到這個人晚上會在巷口的垃圾堆中帶者耳機彈空氣吉他。
另一個要考檢定的同學來電,約我去吃飯,他要考的是不同語言的檢定,還要再痛苦兩個月才能解脫,我在圖書館門口的座位一邊看剛剛借的書一邊等他來,並不是想要像假文青那樣在誠品站著看書給別人看,而是我想要在一個顯眼的地方讓他可以找到我。
我們見面,通常話題都是腸胃問題,最近拉肚子,或是便秘,事實證明,考試的壓力會讓人脹氣,我和他都一樣。
和他吃飯我比較有胃口,他總是推薦合我胃口的店。
【我差不多要回去了,回去倒垃圾。】我站起來說,然後我們道別,我回到城堡附近倒垃圾。
我在麵攤吃了大碗麻醬麵,老闆上菜的時候都簡稱大麻。
【大麻來囉!】老闆說。
我真的沒有吸毒,只是最近壓力有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