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一日與剛升上國一的兒子不小心聊到”政治”…

他說:「我是台灣人,不是中國人.」

我問說:「你是台灣人,為何就不是中國人?」

他說:「台灣跟中國(地理上)是分開的,所以住在台灣的是台灣人,住在中國的是中國人.」

我說:「爺爺是在大陸出生後來台灣,他自認為中國人,但他來台灣後住在台灣,那他是那裡人?」

他說:「所以爺爺是中國人,但我是台灣人.」

我又說:「爺爺生了我,我也認為我就是中國人,我生了你,你不是中國人嗎?」



兒子沒有回答我了.

我也沒有再說下去了.



又有一日與兒子聊到爺爺是民國39年從海南島撤退來台灣的…

他說:「那就還好,228不是爺爺做的,228與爺爺沒有關係了.」

我說:「228發生那年爺爺還沒有來台灣,228是不幸的事情,期間有台灣人死了,但事實是也有從外省來台灣的人死了.」



兒子沒有想再討論下去,

我也沒有再說下去了.



今年兒子已經升上國二昨天聊到爺爺仍有親戚在香港,

係當年隨軍在廣東待船去海南島前夕有宗親堂兄弟選擇趁黑離隊游去對岸香港,

但爺爺帶著弟弟仍選擇跟隨部隊,

最後輾轉到了台灣,

之後才遇到了奶奶…

他說:「還好爺爺有來台灣,不然就不會有我了.」

我說:「不會這樣的,爺爺還是會生下我,我也還是會生你,而你還是一樣會是我的兒子,因為我們有緣份,但也許不是在台灣就是了.」



兒子想了一下,笑了出來.





(事實上這是一個大時代的悲劇,而療傷止痛需要時間,無論是「中國人」還是「台灣人」)

父親17歲(虛報年齡)青少之年離家隨部隊後就沒有再回過家了,

在台期間家裡音訊全無,直到收到香港宗親輾轉從美國捎來家書方得知父親(我爺爺)因地主已被清算鬥死多年,年輕的繼母亦被掃地離鄉.

開放大陸探親後退伍隔年回老家祭父並修了祖墳,

回程在香港大病一場,

從此至4年前離世即未曾再回(父謂”人都不在了”的)老家,

年輕時的我偶而會不經意的懷疑父親還是「中國人」嗎?

(但永遠不會懷疑父親對家庭的付出與親情)



但隨著年歲的增長與體悟進而想法有些改變,

也漸漸能體會出父親沒有再回大陸老家的原因,

其實認同是「中國人」還是「台灣人」真的不是這麼重要,

因為父親顯然有更重要的「認同」...



兒子說他是台灣人,不是中國人,如果從地理上或法律上來說很難說不對,

(法律上籍貫為父之出生地,就算我在台灣出生但外省來台第二代籍貫仍為大陸,但兒子為第三代籍貫已為台灣新北市,將來他的子女第四代即為台中市…)

但我想讓兒子自己思考世界並非非黑即白,凡事總有不同面向,

同理「認同」這件事除了政治、地理或法律仍有其他的面向(例如血緣親情),

就像我的父親(他的爺爺)從不曾要求我的認同必須跟他一樣,

因為無論如何認同都不會改變父子關係的事實,

而且「認同」這件事也許會隨著年紀或環境而改變,

但親子之間的親情與愛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我們只要堅信並認同這點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