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來寫這篇的時候只是無聊亂想的,結果居然真的在現實中遇到了。今天聼朋友説,他所在的一個工地上真的有老闆要求先上花邊再上墻板。理由是不想花邊上有釘子印。所以他們先吊天花板的架子,從天花板架子上面,花邊的後面鎖螺絲固定花邊,然後才上墻板。聽説他們的團隊已經半年了還沒開始上墻板。所謂“現實比奇幻更奇怪”,今天真的再次領教到了。
(故事純屬虛構)
前陣子聽同事說,他那邊的工地上有個很奇怪的瓦匠,會先上瓦片再搭支架。我問說這怎麼可能呢?瓦片不掉下來嗎?他說他解釋不清楚,叫我自己去看看。
我一到現場,就看到一台很巨大的吊車,吊著一個同樣巨大的鐵籠子籠罩在房子上方。從這鐵籠的內部,一根根的細絲懸掛住屋頂的每一片屋瓦,讓他們在沒有內部支架的情況下可以勉強成個形狀。此時那位師傅正身穿高空作業繩索,高掛在籠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調整細絲的長短,修正些許細微的不平。我上前打了個招呼,他便放下手上工具,降了下來見我。
客套完畢之後,我的第一個問題自然是師傅您在幹什麼呀。他很理所當然地回答,在蓋屋頂啊。然後他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很多人都問過了,他也接受他的方法不是最踏實的。但我這樣可以先讓客戶看到成品樣子,讓他們可以在屋頂還沒定型之前對造型做任意的修改,最大程度確保工程滿意度,他說。
我聽了哭笑不得。我看著那一片在風中搖搖擺擺的屋瓦,本來要說什麼,他已經搶先回答了。他說這只是第一根細絲。之後他上面再拉兩根,下面一根,這樣就不會擺動了。如果有需要,他也可以調動另一台更大的吊車,吊一個有內置照明燈的鐵罩子把整個工地罩住,這樣就不會受風的影響了。
你吃太飽了哦,我忍不住吐槽他。你這樣得花費多少成本呀。
你管什麼。他倔起來,反問我說。我們都是打工人,只要有人願意買單我們就做,不是嗎?你什麼時候有膽質疑過你公司或老闆的決定了呢?
我本來想反駁,但仔細一想好像也有道理。我於是問了最關鍵的問題:真的有人會買單嗎?
他笑了一聲,說你這就不知道了吧。買單的人可多了呢!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窮人的眼淚和有錢人的錢。你管前者,我管後者,他得意地說。
好吧。大師算是找到財富密碼了。我看著眼前的這一切荒謬,又想想其實每天的日常中又有多少已經麻木了的荒謬,頓時間倒也感到豁達了。我笑了。他在一旁看了,也跟我一起笑了出來。
我從車上的小冰箱裡面拿了兩瓶汽水,兩個人坐下來又閒聊了一會。汽水裡面自然是沒有酒精的。但我懷疑飲後暢聊的本能已經深深地烙印在了每個男人的基因裡面,以至於沒過多久他看著手中的瓶子,也慢慢開始對我吐起了苦水。
他說他這方法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看架子和看屋瓦的差別其實根本不大,拉細絲這個活也真是無聊至極,非常損害他的精神健康。而且很多時候他甚至還會作弊,先搭個架子把屋瓦擺上去,拉好細絲後,再拆掉架子。
我問說既然這樣,那還何必做下去呢?他嘆了口氣,說自己可能是之前把這餅畫的太大了,以至現在那些有錢的大客戶都非得指定要這樣做不可。“既可以掌握最準確最直觀的產品信息,又減少修改骨架的費用和材料浪費,為環保多盡一份力量.....”他有點自嘲似地重複著他營銷這東西時說過的話。現在,他們就算知道我作弊,也不是會叫我改別的辦法而是想辦法不作弊也要先上瓦片,他無奈地說。為了環保嘛。
我們沉默了一陣子,心不在焉地吸允瓶中所剩的最後幾滴蜜汁。要是當初有跟著師傅好好學習就好了,他最後嘆了口氣說。要是當初有人能狠狠地和他說,不是所有創意都是好的,而他他媽就是個傻逼....
回去的路上,我心情好凝重。一部分是他說的話,另一部分是比較現實一點的問題。我剛剛想起政府上個月頒布新法令,要求每個屋頂作業者從明年起必須持有高空繩索作業牌照和吊車操作作業牌照。我本來覺得莫名其妙,現在我大概可以知道意圖了。看來,有錢人的錢還不總是只會停留在有錢人手上。“先讓一部分的人有錢起來,然後大家都會有錢起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