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們第二次來到「瑞德咖啡廳」
八月的高雄，還是那樣的豔陽高照著
走在路上感覺全身被紫外線完整的包覆著無法動彈
唯一能自由行走的，是那肆無忌憚的汗水們

至於今天，是我第一次約她出來，第一次
原因是，我想要好好的告白，好好認真的告白一次

原因我也不確定，可能只是很單純的想要確認關係吧

我難得的打扮了自己，小小抓了一下頭髮
穿著一件從衣櫃深處的挖出來的緊身牛仔褲
配上褐色的牛津鞋，跟一件珍藏許久的樂團衣服
最後戴上之前玩樂團買得一副墨鏡，希望自己看起來很酷
誰知道才正一見面，她打量沒幾眼，就噗嗤的笑了出來

她說，我看起來像是時光還暫留在80年代的搖滾樂手
我說，所以看起來很蠢還是很老土嗎
她說，看起來很有我的性格，而且很可愛

我傻笑了一下，但其實不是特別懂為什麼會得到可愛這個形容詞

店內正播放著VU的「White Light/White Heat 」
是難得的現場版本，取自「The Complete Matrix Tapes」這張專輯
由於是現場表演的錄音，所以比原曲長了6分多鐘，十分過癮

「White Light/White Heat 」，中文翻譯是「白光/白熱」
這個「白光/白熱」可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什麼光與熱
而是主唱/吉他Lou Reed大大方方在歌詞中寫下自己吸毒後的狀態
看到那白光與白熱，再以躁動無比的吉他噪音來演繹自己的狂亂

雖然以一個準備告白的人來說這首並不是特別浪漫
不過以一個準備告白的人來說這首倒是挺能表自己的混亂

老闆說，本日特餐是德國豬腳
先把豬腳用大蒜、葛縷子等等的香料浸泡滷製後
再花大量的時間用核桃木片燻製的香氣四溢
將又大又粗的豬腳切成細片後，蘸著黃芥末醬配酸菜一口又一口
吃膩了，就搭著Weihenstephaner的小麥精釀啤酒嚥下
那麥味充斥後的清爽感，又能吃下許多重口味的豬腳肉片

我和她共同點了一份，以避免吃不完的窘境
倒是精釀啤酒多點了幾杯，怕是話還沒說完就把啤酒喝完了

我們同樣坐在靠海的窗邊，看著風景，靜謐愜意
亮眼的赤日高掛在蔚藍的天空中，把清澈的海面照的碧波粼粼
彷彿彼此互相照映著，天上有著日與海、地下有著日與海
看起來美如一首好詩，意境深遠，且好不有趣

聊了好一陣子，直到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肉也要吃得盆乾碗淨
我打算鼓起勇氣，趁著這樣良辰好景之下，把想說話都一口氣說完
希望自己的心意，能夠好好的被傳遞出去，且被好好地接收著

我放下那最後一杯酒，將咖啡色的玻璃瓶置於桌面
深呼一口氣以緩解那不可言喻的緊張焦慮
抬起頭來，告訴自己好好加油，別搞砸了這一切

然而，敏銳的她，似乎早早觀察到我促狹地異狀
早先我一步，偏側著頭看著我，如此這般的問著：

「怎麼了？你今天感覺都怪怪的，好像有什麼話想說一樣？」

「恩......恩......對.....對拉...就是.....就是....」我口吃的說著

她見狀後，輕聲笑了一聲，把右手搭在我的左手上
悄然地說：「幹嘛拉哈哈，怎麼這麼緊張？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喔」

我說：「齁，就....就真的很難說....真的真的....真的很難說拉！」

她說：「很難說喔？那你要不要想一想再說，不用急著現在說？」

我說：「不行拉！我已經決定了，今天就一定要說出來！」

她說：「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你就說吧，你說，我聽。」

雖然我已經把話說死，但我還是支支捂捂的說不出口
窗外的陽光還是那樣耀眼著，海面還是陣陣波浪拍打著沙灘
浪聲卻無法平息我心中的不平靜，倒像是嘲笑著我的無能為力

「幹嘛拉？到底有什麼事情不能說的？幹嘛？你是要告白嗎？」
而她，一如往常的勇敢，見我不說話，主動的這樣說著

雖然，這句話害我瞬間語塞，脈搏更快更重的跳動著
但順水推舟，既然她都這麼把話說這麼直了
那我想，自己也沒什麼好猶豫

我說：「對拉！我就是想要告白，我覺得...我覺得...」
「我覺得，我覺得，我覺得我是喜歡上妳拉！」

她一臉平淡，彷彿像是早早猜到答案似的平靜
望向窗外日與海，反倒一句話也沒有說
而我，則是如釋重負，見她隻字不語，反而輕鬆
因為，我只是很單純的想要表達心意，沒想過後續的事情
所以，如果可以就這樣結束的話，對我來說是最好的

彼此望著窗外的日與海，看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
而主動打破沉默的，還是勇敢無比的她
她轉過頭看向我，左手依然托著下巴，撇著嘴這樣說：

「欸，你不覺得，我們就像是日與海嗎？」

「什麼意思？什麼日與海？」我不懂，如此問著

「就是，我們就像是現在外面的太陽跟海洋喔！」她說

「恩？」我回

她接著這樣說著：
「我就像是日的太陽，光鮮亮麗，熱度過人，主動前進」
「你就像是海的洋面，內斂沉沒，靜靜沈默，被動接受」
「我四處照耀各處，不管別人接不接受，我就是這樣發亮著」
「你則是就待在那，不管是風是雨是陽光，你就是這樣接受著」
「所以啊，我覺得，我們就像是日與海喔！」

「所以，妳是說，我們很合拍囉？」我這樣問著

她又如此這般的說著：
「沒錯喔！我覺得我們是很合拍的，甚至可以互相映襯著」
「我照你，你反射我，我們總是這樣通力合作著呢」

「恩，我也這麼覺得。」我這樣回著

她接著又這樣說：
「可是啊，日與海注定要保持這一定的距離在喔」
「就像，日要高掛在海面之上才行，海面也不能往上去」

「什麼意思？」我這樣問著

她又如此這般的說著：
「日與海之所以那麼合拍，那麼樣的美，是因為距離喔！」
「你想想看，如果太陽忽然掉進海裡會變怎麼樣？」
「核融合是很高溫的喔！會一口氣把海的液態全部變成氣態！」
「但海是會循環的喔，即便如此，它還是會透過下雨回到海中」
「就算太陽能量再強，有一天還是會被海洋給消耗殆盡的」
「總而言之，不管是什麼結局，日與海如果太相近，就會互相傷害的」
「對喔，沒錯，就是這個意思喔！」

「所以妳的意思是，我們雖然適合，但那奠定在距離的維持嗎？」我問

「對喔，沒錯！就是這個意思喔！」她彈了個響指，這樣的說著

「那也沒關係喔，因為我只是想把想法說出來而已」我說著

「恩恩，沒關係，我也只是想把想法說出來而已」她回著

「如果被別人聽到，一定會覺得這是什麼渣女發言吧」我笑著說

「無所謂喔，如果你願意接受就好拉！」她笑著回

「我接受啊，我覺得我們都該好好再想想，避免又傷了誰」我說著

「恩，我也這麼覺得喔！」她回著

「好拉，那妳到底覺得我今天穿得怎麼樣拉？」我這樣問著

「恩，真要說的話，還是挺有品味的吧！」她這樣回著

「恩，妳也挺有品味的喔！」我最後這樣說著

最後那一天，在「瑞德咖啡廳」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那是我們相處的第136天，然後就不再聯絡
或許有那麼一天，我們會再相見，會再某個時間點對上
就像日與海，一如既往地這樣存在著
直到有一天，我們值得更近一步時

會再見面的吧，會再見面的，我是這樣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