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是多久以前了，在夜自習時分，我攤開書本，望著那令人天旋地轉的文字
同時，在旁坐著的，是令人天旋地轉的妳

記得第一次見到妳，就好喜歡這可愛的女孩
剪著時髦的短髮，留著飄飄然的空氣瀏海
帶著一副細框眼鏡，眼睛笑咪咪的會把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白皙透亮的臉蛋與小巧的嘴在說話時總是那麼有魅力

應該是第一次吧，第一次這麼深深的喜歡一個人啊

我36號，妳35號，這如上天安排的奇妙數字讓我得以坐妳旁邊
雖然妳總是在周二的夜自習問我，可不可以我換位置
妳說，這樣就可以和39號的女同學一起聊天，比較好玩
當時幼稚的我甚至為此還吃醋，希望妳可以多花點時間跟我說話
可是呢，害羞的自己，又怎麼敢說一聲「不要」呢

晚自習其實是滿無聊的，就是悶著頭看自己的書
不愛念書的我，若不是因為媽媽要求，根本就沒可能進到這間教室
和一群跟我有著同樣想法的同學，共處在小小的空間中
可是，每次想到可以跟妳聊天，用我自己的方式逗樂妳，就很快樂

那時候，去到晚自習，最大的誘因就是和妳相處
即便、即便，就只是在漫長的一個半小時中，偶爾打鬧個幾分鐘而已
或許妳可能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是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我永遠記在心中

「我輕輕地嘗一口妳說的愛我，還在回味妳給過的溫柔」
我沒有自信說，妳愛不愛我、喜不喜歡我
只是回味起來，可以感受到那種甜甜又快樂的滋味阿

記得有一天，在教室和同學嬉鬧的時候
路過妳的座位旁，看妳跟另外三個朋友聊天
是這樣的，青澀的我，沒有一次敢在上課期間主動找妳
就怕有那麼一個瞬間，成為朋友起鬨的對象

「喔喔喔喔，你是不是喜歡她啊？」
身為一名怕羞而怯生的高中生而言，是禁不住這樣的戲弄

然而那一天，是妳主動叫住了我
看著妳頂著那黑褐色的短髮，微笑說道：
「欸！過來一下，幫我梳頭！」

一次都沒有談過戀愛的我
從未想過這樣的舉動蘊含著多少曖昧的可能性
但又或許，在她的內心深處，跟我想的事情一樣
其實，就真的只是一個梳頭的動作而已

我沉住氣，耐著性子，用右手拿著那木梳
輕巧地在她那滑順柔軟的烏絲叢中上下移動著一根又一根的髮梳
鼻腔中漸漸充滿著微弱又顯著的洗髮精香味
即便可以清楚地知道，那並不是「人類會發出的氣味」
可是，配合著自己那青澀的愛之情，內在還是相當愉悅的

而在此之後，妳總是會在我經過座位時
叫住我，要我幫忙梳頭髮，而我當然也是樂意之至

在晚自習時，我總會用自己的方法逗樂妳
記得有那麼一次，忘記說到什麼事情
妳叉起了雙臂，成一個X的形狀，放在胸前
臉稍微別去一邊，假裝生氣的嘟起嘴
看著那樣的妳，我想到唯一逗笑妳的方式
是用放著2B筆芯的自動鉛筆
在參考書某處空白地，畫上了妳那氣呼呼的模樣
接著，用右手手指點了點妳的肩
示意妳，回頭看看某樣東西
而在妳回頭看見存於紙張的「畫作」時噗哧一笑
同樣的，也以自動鉛筆在旁邊寫上「白痴」兩個字

我尚且記得，當年在丟參考書時，唯獨這本沒扔
原因就是，想要好好保存著「白痴」這兩個字

後來，因為某個原因，不能去晚自習了
其實我是很痛苦的，若無法出席晚自習，就斷去與她的互動機會

有一天中午，我們剛好在午餐打飯時碰在一起
妳沉著臉，沒什麼表情，左搖右晃的
然後跟我一樣，拿著鐵製的便當盒，正在排隊著
我也沒有想太多，只是單純想要珍惜在妳旁邊吉光片羽的時間
當時，只記得是妳忽然開了口，問我：

「欸，你什麼時候要回晚自習啊？」

我則回：「不知道欸，我也不知道。」

她慢慢地走到飯桶旁邊，用纖細的手握著白色飯匙
輕輕地用突出的地方挖著飯，可是量並不大，看上去更像是在玩飯
然後，眼神緊盯著熱騰騰的、一顆又一顆的小飯粒
彷彿跟它們對話般，說了那麼一句：

「你不在晚自習真的很無聊。」

我人生好像是第一次知道何謂小鹿亂撞

而這樣青澀的高中戀曲，後來也並沒有譜成什麼偉大作品
她在高一下的時候，和班上另一個男同學在一起了
我呢？我這個心碎的小子，幼稚的不跟她說任何一句話
就算她笑咪咪的朝著我說話，我還是刻意不講話
她似乎也有觀察到異狀，久而久之，她也不再跟我說話

兩人，形同陌路，而當年那樣的充滿粉紅泡泡的曲調，終究成為絕響

不過，人生啊，總會有那麼幾遭，是會嚐上這青澀無比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