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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昆汀鯊
    我想要組一支樂團(1)
    2025-01-04   小說
    47

高中三年級對我來說是個不上不下的奇怪年紀,好像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卻又不太算是一個成年人。18歲的那一天,以為自己變成「完全行為能力人」之後就可以「胡作非為」起來,至少,去便利商店的時候可以大大方方地拿出身分證買啤酒了。但現實還是沒那麼簡單容易的,因為班上還是正瀰漫著一股「努力上進」的風潮,因為學測已經逐漸倒數著,大家都想為那個不知遠方是何處的未來打拼著,期待用高分換取好的人生。

國中小有拼命,狂跑補習班的結果拚上了間不錯的學校,落點是3A2B這種勉強算可以、但其實離頂尖還有一段距離的成績。我覺得就這種中間偏上的學校反而會更瀰漫那股「認真」的氣息,因為大家都知道,純論讀書這件事,和建中、北一女這種超強等級的神人比比不上,卻又比一些學店優秀了一點點,所以一方面某群人會覺得自己是優秀的,可是又不夠頂尖的人優秀,因此會陷入哪種需要反覆練習來追上某種「成功」的指標。

就有點像雞,有翅膀、也會飛,跟其他動物比較起來好像有機會可以翱翔天際,可是比起麻雀來說還是天差地遠的。如果連這一點覺悟都沒有的話,認為信意拍打個翅膀就能俯瞰大地,那可真是大錯特錯拉!於是,高三上的我們,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牢籠囿限著,期待成為父母、大眾甚或自己眼中那樣的成功地自己。

但事情還是有些例外的,像是我,我就覺得反正能夠上間不錯的學校就好,拚上名校這件事一直都不在我的初始設定之中,可能是因為國中衝刺班念的過頭吧,反而不願意再認真念書了。因此,熱音社部份的業務還是由我這位前社長承擔著,即便已經由學弟阿葉接幹,但出於某種對於音樂和玩團的熱愛,幾次社課教學、成發募資、接洽老師等等的業務我都會稍微看看,並帶著阿葉四處去認識人、給些建議。

阿葉是個聰明的人,雖然他是我學弟,不過我還是覺得他某些想法是很前衛的。比方在接幹的時候,他想到為了更符合學弟妹的老師,特別設計了一個互動式的網頁小遊戲,讓他們選擇自己喜歡的風格、教學方式,這樣的做法確實大受好評,很多人都覺得自己社費繳的值得,且認為自己的需要是被看見的。除此之外,他樂器也玩得很棒,基本上是個全能的人,尤其是吉他,因為阿葉的爸爸是個吉他手,從小就開始鍛鍊指法、樂理的他彈得一手好琴,甚至會和幾個學長一起教課,算是非常優秀的學生,我們這一屆的人都認為可以收到阿葉這樣的社員實在是超級幸運。

不過這樣的一起努力前進的世界在台灣這個傳承了華人儒家思想的土地似乎與常人不同,從學期開始至今,就被好多人提醒應該要「好好的念書」,除了師長以外,朋友也不例外。

「欸,鯊魚,你打算這樣一路玩到畢業嗎?」這句話,就是自於我的朋友尼尼口中說出。

尼尼是跟我同屆接幹的朋友,她是副社,是我們之前組合表演的貝斯手。尼尼本來是想要成為吉他手的,所以一直以來都專練吉他,但得知組合缺貝斯手,居然就直接轉練貝斯,這樣無私奉獻的精神在她身上表露無遺,有時候甚至會覺得她會不會妥協到很沒有自我,但尼尼只覺得玩音樂就是要開心,而且多練也沒什麼不好,所以對此沒有太多的怨言。

就這麼樣「溫良恭儉讓」的女孩子,對於我的學業卻叨叨絮絮的有好多話想要講。像什麼「你要不要多練幾道題目?」、「走拉一起去念書」云云,她總是會想要拉著我去準備學測,彷彿是我的同儕導師一般,而我呢,面對這樣的邀約經常沒轍,沒辦法,因為尼尼人真的很好,以前玩社團的時候幫忙COVER好多事,像之前成發要出給廠商的海報開天窗,還是靠她熬夜用CANVA修了一整晚才趕出來的,加上之前為了補貝斯的空缺直接轉練樂器等等的事蹟讓我們的關係超鐵,所以當她出於好意找我念書時,實在找不出理由開溜,就會跟著她一起去讀點書、刷個考古題之類的。好在有她,成績至少還能維持在一定的水準,讓憂心忡忡的老師可以稍微安心一點點,也大幅提升了我赴約的動機。

那天我們去學校附近的圖書館念書,因為九點關館,剛要從圖書館離開回家。走在小街上,一旁小吃攤泛起了熱騰騰的炊煙,在寒冷的12月裡香氣逼人,可惜口袋沒剩多少錢,只夠到便利商店買一瓶純喫茶而已,就打消了吃飯的念頭。夜裡的路旁被喧囂驅趕走了寂靜,我和尼尼的影子被路燈照射在地面,心想,這些影子是否也正承擔著升學壓力呢?他們是不是也很想要擺脫人類的控制,自己去走自己想走的路呢?在面對迷惘的人生道路,偶爾心中會漣漪起這樣的遐想。

尼尼的問題,又勾起了我對於未來未知的想法。對阿,我打算一路玩到畢業嗎?未來還是要繼續玩音樂嗎?好困難的問題啊!為什麼課本只教排列組合怎麼解,卻沒有教人生要怎麼選擇呢?這明明也是高中生最需要的知識啊!教育部在設計教材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麼啊?難道學生只有升學一途沒有其他條路可以走嗎?在心中,有好多好多的困惑和不滿徘迴許久,但對於尼尼,我只是伸出右手搔了搔頭,說:「不知道欸,但如果現在要問我的話,可能就是先考完學測,然後組一支樂團吧。」

「嗯?組一支樂團?你不是組過了嗎?」尼尼停下腳步,轉頭面向正看著地上的我,提出這樣的疑問。

「喔喔,對耶,我好像從來都沒講過這件事。」我看著她略帶困惑的臉,如此說著。「對我來說,樂團應該是要彼此都有同樣的目標、同樣的想法、同樣的理念結合在一起,玩著彼此都能接受的曲風才算是樂團吧。不然,像社團成發那樣,只是為了練習才組合起來的只能算是『音樂組合』,而不是樂團吧。」

尼尼安靜地看著我,臉上像是正反芻著我剛講的話,嘴巴喃喃自語的不曉得說些什麼。寒冷的12月,風一直吹拂著身體,為剛剛刷題完有些溫熱的肌膚卸去些許的燥,卻帶著點凍,讓行人們不得不把手放進口袋裡,將殘存的熱放入其中保管。路人與行車的喧囂還在,奔放的引擎聲和人聲鼎沸把夜染的有些嘈雜,而尼尼表情有些複雜,微微低著頭,用她那白皙的手指摳著指甲。

「欸,鯊魚,其實我很羨慕你。」尼尼這樣對我說。

「啊?什麼意思?」聽到這樣的回應,我不解的回應著。自己並不理解這樣的自己有什麼好值得羨慕的,因為我很清楚的知道,夢想只能用嘴巴訴說,很多時候你不一定有什麼實作的空間,我也知道,或許再玩也沒幾年了,會不會出社會之後,現在所累積的人脈都不值一提呢?對於某些事情的隨意,其實代表著可能是因為擔心失敗的難過而有的逞強而已。

雞可能永遠都是雞,不可能成為麻雀的。

不過尼尼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說:「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很羨慕你而已,希望你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手機顯示的時間差不多九點二十分,媽媽傳了line過來問我幾點到家,說是這幾天寒流來,煮了四物雞要給我喝,如果讀完書要回來的話就要先熱一熱,順便盛一點給尼尼讓她帶回去。因為我們家住得很近,加上媽媽好像很喜歡尼尼這個人,可能是覺得她把自己的兒子帶得很好吧,所以經常會煮東西或買東西給尼尼帶回去,剛好尼尼有禮貌的個性也符合我媽的性格,如果要我說,大概就是一拍即合吧?

「喔喔好吧,沒差拉,管他的,羨不羨慕不重要拉,反正先把學測考完再說吧!」我這樣說著。「阿我媽說有煮四物雞,又說要讓帶妳回去喝拉。欸,該不會是我媽用這些補品當作妳找我出來讀書的費用吧」我如此開玩笑的對尼尼,尼尼則是用手打了我肩膀一下,笑著說:「什麼拉,如果是這樣的話,照你這麼廢的個性,阿姨應該要煮一輩子的四物雞給其他人了吧哈哈哈哈」

我揹起背包,用手指著她,說:「侯~~~我要跟我媽說,說妳叫要她煮一輩子四物雞,想要累死她!我要讓我媽看看妳的真面目~~」。尼尼嘟著嘴,右手揮拳作勢要捶我,然後說:「欸白癡喔!!劉鯊魚!!!不准你亂講話,不然你就死定了!!!」接著我們就這樣一路往我家的方向跑去,嬉鬧的聲音似乎也逐漸融入在小吃攤的喧囂人聲之中,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才停了下來。

「不會拉,我怎麼可能真的去講,反正講了我媽也頂多說我又在欺負你而已,她才不會相信我勒。」我雙手按在膝上,大口喘著氣,本來有些凍結的身子也恢復了體溫。「好拉,好拉,沒事,不要再跑了,我好累。」尼尼也一隻手按著心臟,一隻手往前舉,表示停戰的意味。

兩人就這樣喘著氣休息,旁邊的野貓警戒的看著我們,似乎不解這兩個人類怎麼跑著跑著忽然停住。我邊喘氣,映入眼簾的是在正在喘氣的尼尼,不知為何,腦子忽然在想,如果有一天畢業,兩個人沒有考到同一間大學的話,或是兩個人考到不同地方的大學,是不是就沒辦法像現在一樣可以下課之後就玩再一起呢?而這樣開心的時光又會維持多久呢?

但我沒有想的太多,因為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反正船頭橋頭自然直吧,應該。

「啊,希望學測趕快考完,壓力就比較不會那麼大了。」我脫口而出這麼一句話。

「恩啊,希望趕快考完,讀書真的好累喔。」尼尼見我說出那句話,如此回著。

「好拉,我們趕快回我家拿雞湯拉,不然我媽又說每次都害妳太晚回家很不好意思。」我這樣說著。尼尼稍微整理了衣物,跟隨風飄逸而紊亂的瀏海,說:「對齁,趕快,太晚回去我媽也會一直囉哩八唆的。」

就這樣,我們又恢復原本的速度慢慢的走回家。一路上,我幾乎都忘記剛剛想了什麼事情,感覺還離我很遙遠,先把眼前的考試顧好再說吧,好險有尼尼在,至少有個人可以一起面對大考。唯有組團這件事是放在心裡的,等畢業之後我一定要組一支屬於自己的樂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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