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稱染有同性戀隱性基因,先天性亞斯伯格症候,亦晨說起妳昨晚在婦科醫院引流小產的事,聽起來仍遙遠著後知後覺,覺得這樣的事情不應該發生在妳已經絕塵俗世的母體樣板內。
然而,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從我住的街跨過去一條街,搭上的士,一路上一格一格窗影跳飛,窗影裡妳豐腴著顴骨臉頰,妳瘦削了眼神,妳塌陷了意志,心中忐忑著躺在病床上的妳會呈現以哪一種神情。下了車,間隔著幾戶民宅戶落,拔挺挺的獨棟八層樓醫院建築,懸晃的醫院招牌吹拂著輕款晚風,焦灼了燈影閃爍。走進去醫院病棟,搭電梯往五樓,電梯門打開,眼睛伸進去病房廊道,跟著釘刻在病房門板上的阿拉伯數字倒數,數到了妳的病房門口,推開門,忽然提一口氣衝上喉間,吞吞吐吐呼吸心跳頻率。
我如亦晨如妳,三個人盲劍感情世界,斬斷了灰灰念想後,把彼此對感情的執念轉存於三個人淡淡茶話間。妳摟住亦晨腰腹的手,不停的滴滴答答敲暗語,告戒亦晨不可以丟下妳一個人,瞞著妳跟我偷偷私奔。亦晨忍不住擰轉十指拳心,重重往我肩膀敲下去,逼得妳笑岔了氣,說妳,亦晨,還有我,都是PH7體質,誰都幹不了紅杏出牆的勾當。然而妳也清楚明白,我,亦晨,妳,都屬於體質偏酸,才會有去年一整年亦晨醉趴酒罈子事件,也才會有妳昨晚的流產一事。
阿東的出現,我第一次感覺到了大敵已經兵臨城下。從妳不諱言說的眼睛裡,我聽到了妳眼裡說的阿東,娘娘粉粉的五官外表,紙包火對妳仍然幽幽明火的企圖心。妳總說阿東是妳女人國的盟友,跟妳是同款人,一樣的靈魂住在不同的身體裡面。等妳漸漸被阿東笨笨的純情手腳感動到不知怎麼收斂妳的哭笑情緒時,妳潰散了男女之間防線。妳告訴我,妳終於知道了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妳,是阿東啟發了妳對愛情的所有幻想。妳和阿東如癡如醉的戀,我和亦晨成了你們戀之舞台底下的觀眾,坐在晦冷的角落裡,心中默數著妳和阿東的有朝一日,那個不被看好的結局。亦晨說,很快的,妳又會回到原來的妳,像她一樣。只不過,妳和阿東的告別演出會來得這麼的快,這麼突然,完全出乎我和亦晨的臆想。
妳引流小產的事,不必妳費心口舌,在阿東面前,我和亦晨都把自己的嘴巴縫上了雙勾車縫線。妳不知道的是,這些日子的阿東似乎聽耳風聲,從我們的是非圈躲無藏地,卻有作勢消聲匿跡,儼然另一個局外人。我沒說,亦晨不提,從妳堅毅的冷眼裡執著,我和亦晨也都聽到了妳說,不是阿東的錯,不怪誰。只是,妳和阿東並不適合這樣的結果。
床上躺著妳,床旁邊坐著亦晨,聽到了我走進來的腳步聲,妳和亦晨一起把眼光望向我,抹上一層淡淡倦容,嘴角邊擠出來相同的笑聲,彷彿在告訴彼此的眼睛,我們又回到了我們的三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