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進了我的窗,從此,我也走失了我的腳。
她帶著企圖,意味明顯,從我上班的窗前走過。我上班的窗,夾合兩片不銹鋼窗框,用推擠的方式延展視線。窗的前面是一條羊腸巷道,在平常的日子裡慵懶時光,巷道裡躺平了佔據半條巷道路面的屋瓦斜影,另一半的巷道吹著邊南的風聲,風追著太陽跑。通常,走巷道的人影邊緣市儈,走路的步伐搭調晨跑的節拍,從窗的左下角掩耳疾步穿越過窗玻璃的對角線,很快的就埋入稍遠處躺斜著的瓦簷屋影裡。
那天的她走得很慢,從開始出現在窗玻璃的左下角,迂迴著歇斯底里步伐滑過窗前的柏油路面,等她踩碎了石子砂粒撒滿了我的窗,構圖一幅沙畫時,我才看清楚她正提著腳準備帶走她的背影。
有時候她也會反其道而行,從窗的另一面側翼突襲我的視覺。她驚怯著細碎的腳步,眼睛在叢叢瀏海間滑溜流轉,撞上了我停在窗玻璃上的心瓣膜。她一驚察覺,用手摀住了胸口心跳,低下頭想要藏起來酡紅的臉頰,正在倉皇腳步時,掉了下來一顰笑靨,留了下來一條許願的尾翼。
於是,我試著提味她的筆筆足跡,從喚晨的早醒時刻,到睡去了我的大腦,夢遊摹寫她的五官輪廓,點睛她在我眼底沈香。我提腳追出去她早已颯然風聲的影子,沿著斜暉巷道的瓦簷犄角,轉動每一個錯過身的影子,尋她千百度。我直覺著,我已經走失了我的腳。
等她又一次經過我的窗前,我摒住呼吸吶喊,卻叫不出來她的名字。我想要追出去問,她已經從窗的對角走出去地平線外。我只能頹然坐下,動不能動,看著窗外交集了陽光樓影的巷道,看著我的腳走失在邊南的風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