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米亞打來手機,因為顯示的是陌生門號,接聽的時候不免心生疑竇,以為又是哪一個茶農產銷合作社打來要推廣茶葉。等聽清楚了傳話器裡的聲音頻譜,米亞仍然像早前熟透了不用驗明誰誰的說話口吻:「是我! 」直接了當拆卸掉了心中疑惑。恍地從前、現在和可能的以後交錯一堆問號,從窗縫裡抓住一些可見光,理了理,問米亞:「妳換手機了? 」米亞聽明明是手機門號怎麼切頭切尾變成了手機?遲了一下聲音和話耳距離:「手機和門號都是新挑的;人,還是原裝貨。 」
不見了米亞!等事情變得立體化時,米亞已經從平面世界徹底消失了。這樣的平面世界像是掃描過了二維條碼便具象清晰了物件的所有資訊,立體刻畫出關於米亞的一切。生活、性格、人物造像,和經常以背光襯景文字,活生生但又始終和自己保持著距離感的光年之外女子。於是,像ET一樣的,過濾了語言淨空換作一根手指頭文字載具,鑽進去蟲洞,冀望重組、新生。宇宙裂了縫,用中微子概念挑戰愛因斯坦相對論,在米亞上架了眼睛鼻子嘴後就不只是栩栩如生可以形容的了。
米亞眼觀、鼻觀、心觀,加上手長腳長脖子長,改觀了我眼裡的世界秩序,也改變了我的晝夜時差。一杯三合一咖啡調和了時間溫控,培養出了指月情懷,失序了牙疼的後座力。晨曦可以抱月,彷彿日常般的在書桌上推演沙盤。在競速文字遊戲的方盤裡,表情略顯得僵窒,米亞說的好奇像是點燃了火種,漸漸解開了文字背後的黑盒子。第一次接到米亞打手機過來,仍然跳不過圈界,說的仍是好奇藏在文字背後的聲音是帶著感性的、深具磁性魅力的,還是像坐井生活久了,不知不覺就顯得滄桑,而變得沙啞了。米亞的聲音聽著沙啞,對字拼盤米亞說的過去,教孩子認字發音洋涇濱字節節律長出如年輪般的繭皮似乎在理,只是言長忌短,話裡的刪節號NG情緒轉折,未若一來一往文字時擊筑邊鼓,那樣的熱鬧節奏,情緒反應也因為時效而可以依靠。
米亞不常在耳,彼此不說破,卻像是約好了似的:有些東西記著就好了。記住米亞的聲音,一次勝過百回,聽到了第二次的米亞,就是一次次夢迴時聽到的恍然若是了。或是,長夜無眠時在書桌上刻字,循聲窗外幾個風聲共鳴。
不見了米亞,拋物向上米亞的聲線,連米亞的字也變得蕭條了。等待的時間裡,放大了針走的時分格子跳動,等到時鐘的針腳無力,回到彼此平靜世界裡的最大亂度。而此刻盯著手機上的陌生號碼,聽著米亞說的原裝貨,熟悉的頻譜像是迴光,仍然忍不住想要問一下光年之外的女子:「請問,妳是? 」